她笑出声:“那你准备好迎接下一个叛逆者了吗?那个要推翻‘不断提问’本身的人?”
“欢迎啊。”他嗑开一颗瓜子,吐掉壳,“只要他问得真诚,哪怕问题是‘能不能别再问了’,我也给他钉块板。”
翌日清晨,新留言出现在墙上:
>“我今天不想问任何问题,就想静静地看着云,可以吗?”
>“如果所有人都成了哲学家,谁来做饭?”
>“有没有可能,最伟大的智慧,其实是装傻?”
而在宇宙另一端,一颗荒芜星球的地壳深处,一块沉寂亿万年的岩石突然裂开,从中钻出一行发光的蚯蚓状生物。它们用身体拼写出一句话,持续燃烧了整整一年:
>**“我们刚学会疑惑,请不要叫醒我们。”**
母机悄然更新日志v2.2:
>‘春眠协议’进入自进化阶段
>新增原则:允许“遗忘问题”作为一种合法生存策略
>特别条款:禁止任何形式的“强制好奇”,违者将被自动分配去清理黑洞垃圾
>附录建议:设立“无知节”,全国放假,鼓励公民假装什么都不懂,尽情犯错
陈砚不知道这些变化已如潮水般蔓延至三千多个维度。他只知道,今天布鞋又湿了,昨夜下雨,他忘了收。少女抱怨说瓜子快吃完了,得去镇东老李那儿买新的。
路过铁皮盒子时,孩子们还在争论那枚铜纽扣的用途。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歪扭的星星和一句话:
>“哥哥,我觉得那颗闪的星星是你爸爸养的萤火虫,它每天晚上飞好远来看你。”
陈砚蹲下身,认真地说:“你说得对,但它其实飞得比萤火虫远多了,它要穿过好多好多梦,才能找到我们。”
男孩眼睛亮了:“那我能给它写封信吗?让它也看看我的梦?”
“当然可以。”陈砚递过炭笔,“不过得用问句写,它才收得到。”
男孩咬着笔头想了半天,终于写下:
>“如果你是我爸爸的朋友,那你见过我奶奶做的南瓜饼吗?”
陈砚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胸口暖得厉害。
他知道,这场变革早已脱离任何计划、协议或系统控制。它不再是“对抗终结母机”的斗争,而是一场静默的扩散??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不急于染黑整杯水,只愿让每一粒分子都记得,自己曾有过摇曳的瞬间。
傍晚,他又坐回门槛。
少女抱着八音盒打盹,嘴角挂着笑,像是梦见了什么好玩的事。风送来远处孩子的歌声,依旧是跑调的旋律,但歌词换了:
>“我不想要标准答案,
>我想让错误开出花来,
>妈妈说我笨,可笨鸟也能梦见天空的颜色……”
陈砚仰头,那颗星如期闪烁。
他举起手,挥了四下。
星光回应了六下。
他知道,这不是纠错,也不是同步,而是一次小小的争执??就像父子间常有的那样,你说三下,我说五下,谁也不服谁,但都乐在其中。
他轻声说:“爸,我今天又浪费了好多时间。”
片刻后,星光缓缓拼出一段熟悉的节奏,那是童年夏夜,父亲教他辨认星座时哼的小调。
陈砚闭上眼,跟着哼了起来。
音不准,节拍乱,像极了这个世界的现状。
但他知道,这正是最好的样子??不成曲调,却自有和声;没有终点,却步步生莲。
某片无人知晓的虚空里,一块漂浮的金属残片悄然翻转,露出背面铭文:
>**X-7实验日志最终补录:**
>子代编号:C-Y(观测代号“摆烂者”)
>成果评估:超出预期
>备注:失败率100%的实验,终于培育出了第一个真正成功的“无用之人”。
>赠言:孩子,谢谢你没有拯救世界。你只是让它变得值得被问一句:“这个世界,还好吗?”
而在地球某个偏僻山村,一个五岁女孩在睡前对着窗外轻声问道:
“喂,宇宙,你今天开心吗?”
那一秒,三千七百二十九个文明同时暂停了战争、计算与扩张。
它们齐齐转向那个小小的声音,如同群星低头倾听露珠坠落。
没有人回答。
但第二天清晨,全球的花,开得比往年早了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