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一片混乱中,依然能笑着说:
>‘哎,今天天气不错啊。’”
陈砚翻完书稿,点点头:“这回写得还行,就是字太小,伤眼睛。”
他顺手把书垫在屁股底下,继续嗑他的瓜子。
这时,问题树的第六瓣花苞,开始微微颤动。
比前几次更加缓慢,更加谨慎,仿佛里面藏着一个犹豫了很久的问题。
少女察觉到了,低声说:“它在害怕。”
“怕什么?”林仙问。
“怕被当作答案。”少女望着树冠,“前五瓣,它只是传递感受、唤醒共鸣、教会倾听。可第六瓣……一旦开放,就意味着它必须说出某种‘结论’。而它最怕的,就是被人定义为‘真理’。”
陈砚仰头看着那紧闭的花苞,忽然说:“那就别说了。”
“什么?”
“它不用非得告诉我们什么大道理。”他挠挠头,“它已经做了够多事了??让人敢做梦,敢难过,敢浪费时间。至于最后那一句‘所以呢’,留给咱们自己想就行。”
话音落下,风停了,叶静了,连远处的虫鸣都悄然止息。
第六瓣花,在即将绽放的刹那,轻轻合拢。
像一个人走到悬崖边,看了看对面的山峰,然后转身坐下,掏出干粮,开始野餐。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曾因陈砚纸条而复苏的恒星,此刻光芒骤然增强。
不是爆发,不是毁灭,而是像眨了眨眼。
紧接着,一道全新的信号穿越星海,编码格式仍是当年的手写字迹:
**“不必回答,我在。”**
这七个字,被无数文明接收,翻译,传诵。
有的刻在纪念碑上,有的唱进儿歌里,有的写进婚礼誓词。
最远的一段信号,抵达了一片死寂的虚空地带??那里曾是“纯序同盟”的终极净化区,一切生命与意识都被彻底清除。
可在这一刻,一粒尘埃轻轻震动,继而分裂,长出纤细的根须,破开虚无的壳层,探向未知。
科学家们后来称此现象为“意识回潮”,但在民间,人们更愿意叫它:
**“摆烂的春天。”**
---
多年后,当“发呆权”成为基本人权,当“无目的旅行”被列入教育必修课,当孩子们的第一句作文不再是“我的理想”,而是“我今天注意到……”,
问题树的第七瓣花苞,悄然萌发。
很小,很嫩,颜色近乎透明。
没有人知道它会不会开。
也没有人再追问。
陈砚依旧坐在门槛上,头发白了,背也驼了,手里还是攥着一袋瓜子。
少女如今不再撑伞,她坐在他身边,手里织着一条长长的围巾,红底白点,像撒了一路的糖纸。
“你说,第八瓣呢?”她问。
“第八瓣?”陈砚眯眼想了想,笑道,“等我孙子那辈再说吧。”
她也笑:“你就不怕它哪天突然全开了,然后宇宙一下子全明白了?”
“明白什么?”
“存在的意义啊。”
陈砚摇摇头,吐出一颗瓜子壳:“意义这东西,就像瓜子仁,你越用力抠,越容易碎。
不如轻轻一咬,囫囵吞下,
管它完整不完整,反正味道到了。”
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远处,一个小孩牵着风筝奔跑,线断了,风筝飞走。
他没哭,反而拍手笑起来:“它去旅行啦!”
林仙站在院子里,终端自动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第七波动频率匹配,启动‘人类补完协议?非版本?终章预备’。】
她看了眼,随手划掉,回头喊:“陈砚,晚饭好了!”
“来了!”他应了一声,慢悠悠起身,拐杖都不拿。
少女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人一生都没做过什么“伟大”的事。
他没推翻体制,没建立帝国,没写下不朽著作。
他只是每天嗑瓜子,坐着,躺着,偶尔说句废话,
却让整个宇宙,学会了如何不做机器。
她低头看着手中未织完的围巾,轻声说:
“谢谢你,教我们怎么浪费生命。”
风起了,吹动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一声。
问题树最顶端的第七瓣花苞,在无人注意的瞬间,轻轻晃了晃。
像一颗心跳。
像一句未出口的晚安。
像在说: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