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莉莉安!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枯瘦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陷掌心。
艾吉斯见老提尔只是颤抖而没有立刻跪下,当即便更加暴怒,仿佛自己新晋子爵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战。
“跪下!跪下!我让你跪下!!!你这卑贱的泥土里的虫子!我要听到你的膝盖磕在石头上的声音!”
他再次高高扬起马鞭,准备施加更残酷的惩罚,要将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彻底踩进泥里,用他的卑微来垫高自己此刻急需确认的“尊贵”。
老提尔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深渊寒气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
他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瞬间翻涌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膝盖微微弯曲,准备做出此生最屈辱的一个动作??为了守护,他甘愿承受。
就在老提尔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肮脏的山岩的那一刻??
“提尔叔叔,不许跪。”
一个清冷、平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心疼的女声,如同冰泉滴落玉盘,骤然打破了山道上令人窒息的压抑。
车厢那打着补丁的粗布门帘,被一只纤细、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从里面掀开。
莉莉安?索拉丁,帝国的明珠,未来的长公主,一步踏了出来,稳稳地站在了车辕之上。
山风立刻卷起了她朴素的粗布衣裙,勾勒出那即使在绝望中也无法完全掩盖的窈窕身姿。
她脸上蒙着的面纱遮住了绝世容颜,却遮不住那双从绝望深渊中重新燃起,如同淬火星辰般明亮而坚定的眼眸。
那目光不再空洞,而是穿透面纱,笔直地、无畏地迎向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戾气的艾吉斯?斯坦姆。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脖颈纤细却带着天生的高傲弧度,仿佛站在这里,她便是整个索拉丁帝国的化身。
老提尔听到那声“不许跪”和“提尔叔叔”的称呼,身体猛地一震!
仿佛有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注入了他几乎被屈辱冻结的四肢百骸。
公主殿下终究还是站出来了!
这举动打破了他原本隐忍的打算,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委屈。
“是!”他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如标枪!
那双浑浊的老眼在刹那间爆发出慑人的精光,虽然立刻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但整个人的气质已截然不同,从一个卑微的车夫,变回了那个可以手刃巨龙的帝国守护者。
他默默地、坚定地向前半步,将莉莉安更严密地护在自己身后,如同最忠诚的磐石。
看到突然从破旧马车里走出的莉莉安,艾吉斯明显愣了一下。
尽管对方衣着简陋,面纱遮脸,但那举手投足间天然流露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贵气质,以及面纱下若隐若现的完美轮廓和那双璀璨夺目的眼睛,都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他被怒火和疯狂蒙蔽的视野。
“......“
艾吉斯眼中那原本的暴戾瞬间被一种夹杂着惊艳、贪婪和征服欲的邪光所取代。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实则扭曲难看的笑容,声音也刻意放得轻佻,“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种破破烂烂的马车里,居然藏着......如此尤物?”
他肆无忌惮地用目光在莉莉安身上逡巡,重点停留在那被粗布衣衫勾勒出的动人曲线上。
他身后的劲风堡骑士们显然也领会了子爵大人的意图,顿时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充满下流意味的哄笑声。
口哨声、轻佻的评头论足声此起彼伏,如同群鸦聒噪,在肃杀的山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艾吉斯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这能冲淡他心中巨大的恐惧和不安。
他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美人儿,跟本子爵走吧!看见这徽记了吗?”
他得意地拍了拍披风上那闪耀的星环,“碎星河谷!从今天起,我就是那里的主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比你在这种破地方受苦强一万倍!”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充满诱惑力,但那骨子里的轻浮和此刻的焦虑,让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拙劣的炫耀。
话音未落,艾吉斯便探身向前,手中的马鞭不再是凶器,而是化作了调戏的工具,带着轻佻的笑意,径直朝着莉莉安脸上的面纱撩去!
他想一睹这神秘美人的真容。
“放肆!”
一声低沉的怒喝如同闷雷炸响!
老提尔那稳如磐石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凌空抓住了那根即将触碰到公主面纱的马鞭鞭梢!
艾吉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刚刚还准备下跪的老东西,竟敢反抗?而且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稳!
他下意识地往回一拽,纹丝不动!
那看似干枯的手掌蕴含的力量超乎想象!
还没等艾吉斯完全反应过来,老提尔眼中寒光一闪,手腕猛地发力,顺势向后一带!
“给我下来!”
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顺着鞭身传递过来!
艾吉斯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作用在自己身上,仿佛被一头狂奔的地行龙撞中!
他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被硬生生从高头大马上拽了下来!
“噗通!哗啦??!”
伴随着沉重的闷响和甲胄鳞片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这位刚刚自封的、尊贵的碎星河谷子爵大人,以极其狼狈的姿态,结结实实地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他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了,沾满了泥土和碎石,绣着星环的华丽披风也皱巴巴地压在身下,那张英俊的脸庞因为疼痛和突如其来的羞辱而扭曲变形。
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得太快!
周围看热闹的劲风堡骑士们脸上的猥琐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片惊骇!
呛啷啷!!
一片密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所有骑士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或挺起了骑枪,冰冷的锋刃在瞬间全部指向了车辕上的老提尔和莉莉安,森然的杀气如潮水般汹涌扑来!
只要艾吉斯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这小小的马车连同里面的人撕成碎片!
“混账!!”
艾吉斯羞恼欲狂,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风度尽失。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瞬间压倒了恐惧,只剩下疯狂的杀意。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柄装饰华丽、镶嵌着宝石的长剑,剑身闪烁着寒光,与他此刻狼狈的形象形成讽刺的对比。
“都别插手!让本子亲手宰了这条老狗!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嘶吼着,阻止了想要上前的手下,决心要亲手洗刷这奇耻大辱。
艾吉斯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老提尔,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脚下猛地发力,4级觉醒骑士的力量瞬间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凶狠的气势,施展出骑士最基础的冲锋技能,挺剑直刺老提尔的心口!
剑势倒也迅捷,带起尖锐的风声。
然而,在老提尔这位身经百战,经验老辣到极致的7级猎人眼中,艾吉斯的动作简直漏洞百出,慢得像是在表演。
那花哨的剑术,浮躁的心态,空有力量却毫无章法与杀意的攻击,在他面前如同孩童舞棍。
老提尔甚至懒得动用袖中的龙钢剥皮刀。
他脚下只是看似随意地挪动了半步,身形微晃,就轻松避开了那直刺要害的剑锋。
就在艾吉斯因为刺空而重心前倾,旧力已尽力未生的瞬间,老提尔那只刚刚捏碎过龙鳞的手掌,快如闪电般挥出!
不是拳头,不是武器,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巴掌!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极致的耳光声,如同惊雷般在狭窄的剑门之路炸响!甚至盖过了深渊的风啸!
艾吉斯只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狠狠扇在自己的左脸上!
那股力量是如此之大,如此之猛,仿佛被一柄沉重的钢鞭抽中!
他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右侧凌空旋转了半圈,才“噗通”一声再次栽倒在地!
“噗!”
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还混杂着几颗白森森的牙齿!
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隆起,变成了猪头一般,嘴角撕裂,鲜血淋漓。
整个山道,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还在呼啸,以及......艾吉斯倒在地上发出的,因剧痛和极致的羞辱而产生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和呻吟。
艾吉斯惜了,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