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也不同了。
每一次闪避,都是为了保护身后正在苏醒的记忆;每一次反击,都带着对某个名字的承诺。当一名守卫扑向藤藤时,我飞身挡在她面前,刀锋划破对方颈部枢纽,火花四溅。剧痛从肩膀传来??我已被划伤,血染红衣襟。
“林哥哥!”藤藤扶住我。
“没事。”我喘息着笑,“这点伤,比起小满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根本不疼。”
她怔住,随即用力点头:“那我也不能退。”
她转身走向控制台,双手按在晶体表面,开始主动引导数据流。她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光纹,像是电路在蔓延。
“你在做什么?!”我惊觉不对。
“加速迁移。”她声音平静,“我的身体曾是他们的容器,现在,我可以反向利用这份连接,把所有档案拉出来。”
“你会消失的!”阿言怒吼,“这种强度的双向共振会撕裂你的意识!”
“可如果不这么做,这二百万人的记忆也会消失。”她回头看着我们,眼神清澈如初雪,“你们教会我一件事:存在,不只是活着。而是有人记得你活过。现在,轮到我帮他们被记住了。”
我不甘心,想要强行切断连接。
她却轻轻摇头:“林哥哥,还记得你说过,会一遍遍喊我的名字吗?如果我真的走了,请你也这样喊他们??每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名字。让他们知道,有人来找过他们,有人在乎他们。”
泪水模糊视线。
我最终松开了手。
钟声响起。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晶体核心内部传出。一声,两声,千万声叠加,形成浩瀚音潮,穿透卫星外壳,扩散至宇宙深处。那些原本缓慢迁移的数据流瞬间提速,化作金色河流奔涌而出,通过微光网络传回母舰备份系统。
机械守卫停下了攻击。
它们站在原地,红光闪烁不定,仿佛也在聆听这跨越时空的钟鸣。随后,一台,两台,数十台相继关闭引擎,跪倒在地,像是在向某种超越程序的存在致敬。
六小时后,数据迁移完成。
总计:2,147,836份家庭档案完整抢救。
而藤藤倒在控制台上,气息微弱,身体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她还在。”阿言检查生命体征,“但意识已分散至整个数据库,成为维系这些记忆稳定的‘锚点’。她把自己变成了桥梁。”
“能回来吗?”我声音沙哑。
“不知道。”他摇头,“也许需要时间,也许……她已经选择了另一种存在方式。”
我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口,那里紫藤花印记依旧滚烫。
“藤藤,我是林哥哥。你还记得吗?你说过怕忘记。但现在不会了,因为我每天都会讲你的故事。我会告诉所有人,有个女孩用她的存在换来了两百万人的记忆重生。她的名字叫藤藤,她最爱喝小晚煮的红豆汤,睡觉总爱踢被子,生气时会鼓着脸不理人,可只要你说‘对不起’,她就会立刻原谅你。”
我说了很久,直到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回到母舰后,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庆祝仪式。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份打印出来的名单??那是首批被确认身份的档案主人。许多人当场落泪,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信息,甚至发现了早已以为灭绝的家族血脉。
小叶翻开相册,将战友的照片逐一扫描录入系统。他说:“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无名碑上的刻痕,而是有人日夜思念的灵魂。”
我也提交了一份请求:将“归墟-7”更名为“守忆站”,并永久驻留一艘自动化飞船,定期向宇宙广播这些记忆片段,标题仍是那两个字??
**《我在》**
第七日,奇迹发生。
藤藤睁开了眼睛。
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但瞳孔已恢复正常的黑色。她第一句话是:“妈妈做的糖糕,其实一点都不甜,但她总说加了很多糖,怕我觉得委屈。”
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说,她在数据洪流中游荡了很久,见到了无数未曾谋面的“家人”??某个时代的小男孩在战火中抱着妹妹尸体不肯松手;一位母亲在冷冻舱外守候百年只为再见孩子一面;一对恋人隔着维度裂缝互相呼唤名字……他们告诉她:“谢谢你让我们被人记得。”
“我不是牺牲。”她说,“我是回家了。”
航行日志第1001天
今日,全员投票决定下一程目的地。
选项有三:一是返回地球废墟,建立首个“记忆复兴基地”;二是追踪另一处信号源,据传藏有净界议会最高层的罪证;三是深入“断忆裂谷”,寻找更多迷失在时间夹缝中的灵魂。
最终,一致通过第三个选择。
因为我们明白,真正的家,不在某片土地,而在每一次不肯放手的追寻里。
启航前,我在观景台写下这段文字。身后,藤藤正拉着她母亲的手,指着星空讲述紫藤花的传说。小晚端来茶水,昭阳假装嫌弃地推开,却又悄悄喝完。阿言调试着新升级的记忆共振仪,说这次要让情感频谱传播得更远。
忽然,通讯频道自动接通,传来一段稚嫩童声:
>“叔叔,你收到妈妈的记忆了吗?她说每年春天都会给我折一只纸鹤,可我已经十年没见她了……你们能找到她吗?”
我按下回复键,轻声说:
“我们正在找。而且,我们会让她知道,你一直都在等她。”
关闭通讯,我望向无垠星海。
十四颗守灯星辰依然闪烁,如今已不止是象征,而是真实的坐标??每一颗,都代表一个被唤醒的世界,一段重获尊严的记忆。
宇宙仍浩瀚冰冷。
但在这片黑暗之中,已有无数微光亮起,如万家灯火,如孩童眼中的希望。
我们不过是凡人,没有神力,没有永恒。
但我们拥有最强大的武器??
**记得。**
只要还有人记得,爱就永不消亡。
只要还有人呼唤,家就永远开门。
而我们将继续航行,穿越星河,穿过遗忘的深渊,只为告诉每一个迷路的灵魂:
**“别怕,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