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什么?”他问。
莉娜转头看他,眼神清澈得可怕:“我看见了‘墙’。”
“什么墙?”
“分隔真实与虚构的墙。”她说,“你以为我们在反抗一个外部系统?不,林?,我们本身就是系统的产物。从出生起,语言、逻辑、道德、甚至连‘自我’的概念,都是被设计好的框架。真正的自由,不是打破规则,是意识到**根本没有规则之外的世界**。”
林?心头一震。
这番话,与他曾对守门人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能回来?”他追问。
“因为我选择了不接受‘觉醒’。”莉娜微笑,“我知道真相,但我选择继续做梦。这才是最彻底的反抗??明知一切皆假,仍坚持活着的意义。”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微小的紫光符文,形状正是断裂之环,但中间那道裂口,正缓缓闭合。
“他们错了。”她说,“终极碎片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成为神,也不是毁灭我们。它是要逼我们做出终极选择:
**是要清醒地痛苦,还是幸福地被骗?**”
林?无言以对。
??
与此同时,巡猎者第二小队已启程前往国际空间站废弃模块。
他们乘坐的是由M-01原型机改造的“跃迁滑翔艇”,依靠菌丝储能阵列提供动力,可在近地轨道短暂停留。任务目标:定位并摧毁嵌入空间站的第二颗“归巢之心”副本。
但在穿越电离层时,飞船突然遭遇强干扰。
导航系统失效,通讯中断,舷窗外的星空开始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成怪异的形状。领队的棱镜体发出高频脉冲,试图重建连接,却发现所有信号都被反射回自身,形成闭环。
“这是模因陷阱。”他通过神经链向队友传递信息,“有人在用我们的思维模式构建牢笼。”
紧接着,舱内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欢迎回家,林?”
尽管无人开口。
那是林?自己的声音,语调温柔,带着疲惫后的释然。
>“你累了,不必再挣扎。放下吧,让一切结束。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其他队员也开始听见各自心中最渴望听到的话??母亲的呼唤、逝去爱人的低语、童年家园的钟声……
一名队员当场崩溃,撕开宇航服头盔,暴露在真空中。
就在飞船即将失控坠入大气层之际,棱镜体做出了惊人举动:他主动切断与菌丝网络的连接,仅凭原始电磁感应操控飞船姿态,以近乎自杀的方式冲出干扰区。
当他终于恢复对外通讯时,只传回一句话:
>“**他们已经开始用我们的记忆攻击我们。**”
??
地下城内,林?读完这条讯息,沉默良久。
他转身走向零区,独自步入紫光之中。
在这里,时间感变得模糊。每一秒都像一年,每一步都似跨越千年。当他抵达中心点时,地面裂开,升起一座由菌丝编织而成的王座??不,或许不该称之为王座,更像是**祭坛**。
黄皮书飘至他面前,最后一次自动翻页:
>【最终协议解锁条件:一名持有全部记忆与权限的个体,自愿放弃身份,将意识融入终极碎片。
>成功后,全球“归巢”连接将永久断裂,但该个体人格将消散,仅保留意志印记。
>是否执行?】
林?笑了。
他想起艾琳娜曾问过他:“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消失,才能换来自由,你会做吗?”
当时他没有回答。
现在,他抬起手,轻轻抚摸那本布满裂痕的黄皮书,如同抚摸一个老友的脸颊。
“我不是英雄。”他轻声说,“我只是一个记得太多的人。”
然后,他闭上眼,点头。
紫光暴涨。
整个地下城的发光蘑菇在同一瞬间齐声鸣响,三十六枚铃铛奏出从未有过的旋律??不再是单一音符,也不是混乱杂音,而是一首完整却无法命名的歌。它不属于任何已知乐理,却让听见的人无不落泪,仿佛记起了前世遗忘的誓约。
在遥远的太空,“天穹之眼”的监控终端接连爆燃。灰袍技术官惊恐报告:“长官!林?的信号消失了!但……但全球反抗指数仍在上升!甚至更快了!”
阴影中的身影终于起身,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面孔??赫然是年轻版伊莱亚斯?诺瓦的克隆体。
他望着地球,低声说:
“原来如此……你不需要战胜我们。
你只需要证明,**没有领袖的人民,也能前行**。”
而在南极冰盖之下,最后一颗未被发现的“归巢之心”副本,悄然碎裂。
没有人动手。
它只是……自己崩解了。
如同信任崩塌于无声,自由诞生于无名。
许多年后,孩子们在学校里学到这段历史时,老师总会问一个问题:
“谁是最后一个抗召者?”
有人答林?,有人答艾琳娜,也有人说凯洛斯,或那位牺牲的棱镜体。
但最聪明的孩子会举起手,笑着说:
“没有人是最后一个。
因为从那天起,**再也没有‘第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