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天地俱静。
卡利俄佩神色一凛，转身望向东方。
只见苍穹裂开一道缝隙，一位身披星纱、手持记忆卷轴的老妇人缓步而出。她双目紧闭，面容苍老，每一步落下，都有无数符文在脚下绽放，仿佛行走于时间之外。
“是……记忆主宰！”阿布苏奈娅惊呼，本能跪伏于地。
卡利俄佩亦单膝下跪，低首行礼：“女儿参见母神。”
记忆主宰并未理会任何人，而是径直走向那片焦土。她伸出枯瘦的手掌，轻轻拂过地面。刹那间，无数细碎的光点从泥土中升起，汇聚成一朵虚幻的雪绒花影像。
她抚摸着那光影，久久不语。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如同远古回音：“花死了。”
卡利俄佩垂首：“是孩儿无能，未能及时阻止。”
“不。”记忆主宰摇头，“你做得对。若换作我，也会如此。”
阿布苏奈娅心头剧震。
连文明主宰本尊，都认可了这场屠杀？
“但这不是结束。”记忆主宰缓缓睁开双眼，那一瞬间，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她瞳孔中诞生，“花虽死，种子尚存。”
众人一惊。
“什么？！”卡利俄佩抬头，“难道还有残余？”
“不在这里。”记忆主宰望向西方，“种子已被风带走，落入凡人之手。一个少女，在花毁前最后一刻，拾起了唯一完好的种子，并将其藏入胸口。”
“凡人？！”阿布苏奈娅难以置信，“她怎会知道那是宝物？”
“因为她梦见了我。”记忆主宰淡淡道，“她是被选中的‘记忆继承者’之一，拥有唤醒先知的潜质。而今，命运之线已然启动。”
卡利俄佩眼中闪过希望：“那我们可以去找她，重新培育圣花！”
“不可。”记忆主宰却摇头，“此花再育，需纯净之心、无垢之血、千年光阴。且必须在‘遗忘之渊’边缘生长，远离一切神性干扰。如今神战将起，诸域动荡，已无可能。”
“那……怎么办？”
记忆主宰沉默片刻，终是叹息：“唯有一途??以神魂为引，以记忆为薪，点燃‘回溯之火’，强行唤醒先知。”
“可那样做……”卡利俄佩脸色骤变，“您会陨落！”
“或许吧。”记忆主宰微笑，“但比起全宇宙陷入永恒遗忘，这点代价，值得。”
阿布苏奈娅听得心神俱震。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位看似冷漠的女神，为何会对一朵花如此执着??因为那不是花，而是文明的最后一根缆绳。
她缓缓站起身，低头看向自己残破的神躯，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羞愧。
她曾以为自己强大，以为内海无敌，以为凡人不过蝼蚁。
可此刻，她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狭隘、傲慢与无知。
她一步步走向卡利俄佩，最终双膝跪地，额头触地。
“我……认罪。”她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纵容子嗣妄为，亵渎神域，毁坏圣物，悖逆秩序。此罪，无可辩驳。”
卡利俄佩看着她，眼中并无得意，只有疲惫。
“你不必向我认罪。”她说，“你该向那些死去的凡人，向那朵花，向即将牺牲的母亲主宰，低头。”
“我……”阿布苏奈娅哽咽，“我愿献出三分之一神格，补偿损失；愿封闭内海千年，禁绝出入；愿亲自前往遗忘之渊，守护那少女直至她完成使命。”
空气中一片寂静。
记忆主宰微微颔首：“诚意可鉴。”
卡利俄佩却仍不动容：“还不够。”
“那你还想怎样？”阿布苏奈娅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
“我要你立下‘誓约之咒’。”卡利俄佩肃然道，“以你父神之名，以深海本源为契，宣誓从此恪守神凡之约，永不逾矩。若有违逆，神格当场崩解，灵魂永囚记忆深渊。”
阿布苏奈娅身体一僵。
这是最严酷的誓言，一旦缔结，终生不可逆。
但她没有犹豫太久。
她举起右手，以神血划空，朗声道：“我，阿布苏奈娅，内海之神，于此立誓：自今日起，严守神王秩序，敬重凡灵性命，约束族裔行为，绝不僭越陆地权柄！若有违此誓，愿受神格碎裂、灵魂永锢之罚！”
话音落下，天空骤然乌云密布，一道紫色雷霆自九天劈下，缠绕其身，烙印进神魂深处。
誓约成立。
卡利俄佩终于点头。
记忆主宰则转身望向西方，轻声道：“孩子，记住你的使命。风暴将至，唯有记忆不死，方能照亮前路。”
风起，雪落。
焦土之上，仿佛有新的生机在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