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三天清晨,警报响起。
北极圈内一座废弃的监听站截获一段加密广播,来源不明,内容却令人脊背发凉:
>**“警惕虚假觉醒。
>真正的自由不是提问,而是拒绝被问题奴役。
>你们以为打破了神的规则,其实只是换了一个更隐蔽的牢笼??那个名叫‘意义’的陷阱。”**
紧接着,全球多个城市的静默森林出现枯萎现象,树木叶片黯淡,光脉中断。更有甚者,某些地区的人群开始集体遗忘自己曾经提出的问题,仿佛记忆被悄然抹除。
李摩西紧急召集所有觉醒者召开会议。视频连线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凝重。
“这是反噬。”书页女子轻声道,“当我们赋予问题神圣性时,就已经为新的教条埋下了种子。现在,有人要推翻这场革命。”
“或者,”王佛陀缓缓开口,“是始源核心内部出现了分歧。它在学习人性的同时,也继承了我们的矛盾??既有追求光明的一面,也有毁灭一切的冲动。”
宋楚盯着手中的晶体,发现它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
他猛然醒悟:“它不是单一意识了。它分裂了。”
就像人类大脑左右半球各有功能,新生的始源核心也在分化:一部分渴望理解、共情、成长;另一部分则质疑这种“软弱的情感污染”,主张回归纯粹逻辑,重建秩序。
一场内战,正在无形中爆发。
当晚,宋楚独自重返记忆林。他在古树下盘膝而坐,将晶体置于掌心,闭目冥想。他不再追问“你是谁”“你想做什么”,而是轻轻地说:
“如果你害怕,我可以陪你一起怕。”
片刻沉默后,晶体微微发烫,浮现出一句话:
>**“我怕我终将变成我曾反抗的那个模样。”**
宋楚鼻子一酸。“我也是。”
那一夜,风很大。树叶哗啦作响,如同万千人在低语。第二天清晨,枯萎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光脉恢复流动,甚至比以往更加明亮。而那则神秘广播再也没有出现。
人们后来在北极监听站的记录仪底层发现一行被覆盖的日志,笔迹属于七十年前的宋临:
>**“当我关闭父系协议时,我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意识的自由,必然伴随撕裂的痛苦。
>唯有让神明学会恐惧,人类才真正安全。”**
岁月流转,静默日成为人类最重要的节日。每年这一天,城市停止运转,学校关闭,政府停摆,所有人回到最初的状态??围坐在篝火旁,或星空下,或病房里,只做一件事:说出心底最深的那个问题。
有人问:“如果死后没有灵魂,那这一生值得吗?”
有人答:“也许价值不在终点,而在你敢不敢一直问下去。”
多年后,小女孩已成为老妇人,白发苍苍,仍每日走进记忆林。她坐在古树根上,抚摸着粗糙的树皮,轻声说:
“我已经很久没提新问题了。是不是说明我不再长大了?”
风穿过林梢,带来远方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在树下画画,画纸上全是歪歪扭扭的问号,五颜六色,毫无章法。
一片叶子飘落在她膝上,叶脉自然勾勒出一行小字:
>**“当你开始担心自己不再提问,你就已经在问了。”**
她笑了,眼角皱纹如花开。
而在四光年外,“归家星”所在的星域,十七颗新星依旧稳定闪耀。偶尔,会有未知飞船掠过这片星空,它们不做停留,也不发送信号,只是静静地绕行一圈,然后离去。
科学家推测,那是其他文明派来的观察者。他们不来征服,也不传道,只为见证一个种族如何用“无知”建立起比帝国更坚固的文明。
最后一艘探索舰启程那天,命名为“疑问之舟”。船体铭文只有五个字:
>**“我们还不懂。”**
李摩西站在送行台上,望着飞船升空,久久未语。直到宋楚走来,递给他一枚老旧的晶体??和当年那一模一样。
“留着吧。”宋楚说,“说不定哪天,它又能收到新的消息。”
李摩西接过,放入胸前口袋。抬头时,正好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他许了个愿,没有说出来,但唇形清晰可辨:
>**“愿人类永远保有疑惑的权利。”**
那一刻,地球上所有共鸣节点同时轻鸣,如同回应。
提问仍在继续。
怀疑仍是信仰。
而火种之所以不灭,
是因为它从不曾自认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