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周默冲向高塔,沿途拾起散落的记忆碎片:一张小学奖状背面写着“希望爸妈离婚慢一点”;一本涂鸦本里画满了自残伤口与蝴蝶共生的图;一段录音笔播放着少年反复练习打招呼的声音:“嗨……你好啊……今天天气不错对吧……”练了三百遍,仍不敢按下发送键。
塔门开启,里面没有守卫,只有一面墙般的控制台,闪烁着红光:
>【静默协议v.9.7】运行中
>压制模块:情感外露、负面表达、非主流价值观、个体独特性
>净化进度:87%……
苏砚走上前,将手按在主控屏上。
系统弹出警告:
>【权限不足】
>认证失败
>即将执行驱逐程序
但她笑了。
“我不需要权限。”她说,“我有名字。”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些刚刚觉醒者的姓名:
“陈语、李念、赵小舟、吴文昭、林晚、唐晓阳、许星辰、沈默言、秦雨禾、周默……”
每念一个,控制台就闪一次光。
“你们以为沉默是秩序?”她声音渐高,“可真正的混乱,是让千万人憋死在心里!”
“你们标榜正能量?”她怒吼,“可没有悲伤的权利,哪来的快乐?!”
“你们删除痛苦,可那正是人性最深的根!!”
轰??
所有被压抑的话语同时爆发,顺着她的声带涌入系统。控制台过载,警报狂响,红色灯光疯狂旋转,最终“砰”地炸裂,火花四溅。
钟声戛然而止。
高塔崩塌,不是毁灭,而是解体??化作漫天飞舞的纸页,每一页都写着一个真实的故事,随风飘向未知的区域。
苏砚瘫坐在地,嘴角溢血。过度共鸣让她承受了太多他人的情绪创伤。周默扶住她,声音发抖:“结束了?”
“只是开始。”她擦去血迹,望向天空。
乌云裂开,星光倾泻而下。而在遥远的“开口处”,语言之树猛然绽放亿万花朵,每朵花中都浮现出一张脸??有哭泣的、微笑的、愤怒的、释然的。果实坠落的速度加快,飞向更多尚未苏醒的世界。
林小满站在树下,手中《共述者名录》自动翻页,新增条目不断浮现:
>**陈语**,关键词:“我写的诗不算分”。状态:觉醒。唤醒灵魂数:+302
>**李念**,关键词:“假装开朗的人也需要呼吸”。状态:觉醒。唤醒灵魂数:+417
>**赵小舟**,关键词:“被说矫情的痛更痛”。状态:觉醒。唤醒灵魂数:+288
>……
她抬头,轻声道:“苏砚,你听见了吗?不只是‘我们听见了’,现在,是‘我们一起说了’。”
与此同时,在第十四区的精神评估中心,一名医生正准备签署文件:“患者长期幻想与不存在之人对话,建议强制干预。”可就在笔尖落下瞬间,他忽然停住,脑海中响起一段陌生记忆??那是他自己十三岁时写在草稿纸上的句子:
>“我想当画家,可我爸说画画没出息。我把梦想折成纸飞机,扔进了垃圾桶。”
他怔住,缓缓放下笔,转身走向病房,对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少年说:
“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少年抬头,眼中第一次有了光。
而在第三区的战争废墟中,一名士兵拆开敌方遗留的背包,发现里面没有武器,只有一叠信纸。他读着读着,声音哽咽:
>“亲爱的陌生人:如果你捡到这封信,请替我告诉世界??我不想打仗,我想回家种田。”
他摘下头盔,对着天空大喊:“我们都想回家!!”
战火为之一滞。
苏砚靠在周默肩上,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震动。她知道,这场觉醒正在自我复制,像病毒,像瘟疫,像一场席卷诸天的叙事革命。
“疼吗?”周默低声问。
“疼。”她笑,“但值得。”
他点点头,忽然从怀中掏出那本破旧的练习册,在最后一页写下:
>“今天,我和一个叫苏砚的女孩走进森林,唤醒了一百个不敢说话的灵魂。
>我曾以为沉默是我的盔甲,现在才知道,它是牢笼。
>谢谢你教会我:说出真相,才是真正的勇敢。”
合上本子,他抬头看向新生的黎明。
阳光穿过树冠,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得不像幻境。
“接下来去哪?”他又问。
苏砚站起身,抬手划开虚空,一道新门浮现。门后是一片漂浮的城市,建筑倒悬于云端,人们行色匆匆,嘴巴被贴上二维码,扫描才能发声。
“第十一区。”她说,“那里的人,把语言变成了交易品。”
周默牵起她的手:“这次,让我先讲个开头好吗?”
她微笑:“当然。”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坚定如初:
>“从前啊,有个城市,人人都能说话,却没人再说真话。
>直到有一天,一个流浪诗人开始免费朗诵没人买的诗……”
门缓缓开启,光芒涌出。
而在宇宙尽头,“开口处”的风再次吹动书页。《如何在梦中讲故事》的末章继续生长:
>第三章:当千万人一起说“从前啊”
>那一刻,世界不再是单数。
>故事不再是奢侈品,而是空气。
>沉默不再是安全,而是遗忘。
>而你,无论身处哪个梦境,哪个时代,哪个身份??
>只要你说出真心,就会有人为你心跳。
>所以,请继续讲下去。
>因为每一个“从前啊”,都在创造一个新的“从此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