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了……就这么没了……”老陈闭着眼睛，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绝望，“大周……老王……蓝小姐……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白公子……我们……我该怎么办？”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白...
礼堂内，灯光昏黄，空气里浮动着松香与蜡烛融化的气息。数百个学生端坐于阶梯座位上，安静得反常。没有窃窃私语，没有翻动纸张的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像是被调校过的节拍器，整齐划一。林小满坐在高三（2）班的区域，身旁空无一人??仿佛她的存在本就不该被察觉。
舞台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色箱子，表面刻满细密纹路，像是年轮，又像指纹。主持人站在旁边，声音甜美却不带温度：“现在，请各班代表上前封存时光胶囊。愿三年后的我们，依然记得今日的模样。”
林小满低头看工作牌，上面突然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小字：
**“你没有资格参与仪式。”**
她心头一紧，但没有退缩。她站起身，走向舞台。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木地板都会轻微震颤，如同踩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走到半途，广播忽然中断，音乐戛然而止。
“等等。”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后排传来。
所有人缓缓转头。
苏晓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手里抱着一只破旧的毛绒兔子，发梢微湿，像是刚从雨中走来。她的眼睛直视林小满，里面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你不是这个祭典的一部分。”她说，“你是闯入者。”
林小满停下脚步：“苏晓……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怎么可能？”苏晓苦笑，“你是我唯一认真对待的朋友。可你说‘我不想深交’，然后就把我删了所有联系方式。连毕业照上，你的那一角都被剪掉了。”
林小满喉咙发干。她想解释，却发现任何借口都显得苍白。
“你知道吗？”苏晓走近几步，“自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每次我想靠近谁，就会梦见自己站在人群中央，所有人都背对着我。直到……直到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教室里，外面正举办校园祭。”
林小满猛然醒悟??苏晓也是被困者之一。她的创伤，是被重要之人彻底忽视的孤独。
“我不是故意的。”林小满低声说，“我只是……害怕依赖别人。我怕一旦习惯了温暖，失去时会更痛。”
“所以你就先推开我？”苏晓摇头，“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可你也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利。”
礼堂内的气氛骤然凝固。天花板上的吊灯开始滴落黑色液体，像泪，又像油墨。学生们依旧静坐，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僵硬、龟裂。
林小满忽然想起陈昭的话：**唤醒他们的真实意识。**
她不能辩解，不能逃避。她必须让她听见。
她走上前，在苏晓面前单膝跪下，声音颤抖却清晰：
“苏晓，谢谢你曾经愿意走进我的世界。谢谢你每天早上给我带热奶茶，即使我说‘不用了’也还是坚持；谢谢你陪我值日到晚上九点，只为听我说一句‘今天很难受’；谢谢你写给我的那封信，虽然我没回，但我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纸角都磨破了。”
苏晓的眼眶红了。
“对不起，我不是不珍惜你，而是我不懂怎么接受爱。我以为沉默是最安全的方式，结果却伤你最深。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会牵着你的手走进毕业典礼，而不是一个人躲在天台啃面包。”
话音落下，第一滴眼泪终于从苏晓脸颊滑落。
紧接着，整座礼堂响起细微的“咔嚓”声??那是无数张脸上虚假笑容碎裂的声音。学生们开始低语，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茫然四顾，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
苏晓伸出手，轻轻按在林小满肩上：“我一直等的，不是一句道歉。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你不仅存在，”林小满握住她的手，“你是让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朋友也可以这么安心’的人。”
刹那间，苏晓的身体泛起微光，如同晨曦穿透云层。她怀中的兔子玩偶化作飞絮，随风散去。
“我要走了。”她说，“谢谢你回来找我。”
林小满点头，泪水模糊视线。
苏晓的身影渐渐透明，最后一刻，她轻声道：“下一个……她比你想象中更恨你。”
光灭。
礼堂恢复明亮，学生们陆续离场，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唯有那枚青铜时光胶囊静静伫立，表面多了一道裂痕。
林小满站起身，掌心的公交路线图再次闪烁，浮现新提示：
**【目标一：已唤醒】**
**【剩余关键人物：2】**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礼堂。
外头的校园祭仍在继续，彩旗猎猎，笑声喧哗。但这热闹之下，藏着令人窒息的虚假感??每一个学生的动作都太过标准，每一句交谈都像是排练过千百遍。他们的影子在阳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要去找李砚秋。
语文老师常年住在学校老教学楼顶层的办公室，据说那里堆满了学生交上来却从未发回的作文本。林小满穿过操场，经过曾经办黑板报的走廊，路过那棵她和苏晓偷偷埋下玻璃瓶的樱花树??如今树根处插着一块木牌：**“禁止回忆”**。
老教学楼门扉半开，铁链虚挂，仿佛特意为她留下入口。
楼梯吱呀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与霉味混合的气息。第三层尽头，那扇熟悉的木门上贴着一张便签：
**“批改中，请勿打扰。”**
林小满推门而入。
房间比记忆中大得多，书架延伸至看不见的高处，层层叠叠全是作文本，封面上写着不同年级、不同名字，但内容全都围绕同一个主题：**《最难忘的一件事》**。
办公桌后坐着李砚秋，灰白头发扎成低髻，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她正在用红笔批阅一篇作文，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刺耳。
“你来了。”她头也不抬，“我知道你会来。毕竟，你是我写评语最多的学生。”
林小满站在门口，心跳加速。
“老师……您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李砚秋放下笔，抬眼看向她：“困？不，我是自愿留下的。因为这里，还保存着你们真实的文字。而在现实里，它们早被遗忘、销毁，或当成垃圾处理掉了。”
她翻开一本作文集，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篇写的是父亲家暴，结尾却被家长要求改成‘家庭和睦’；这篇记录母亲自杀当天的情景，班主任说‘太阴暗’，打了零分。而你……”
她抽出一本泛黄的本子，封面上是林小满十六岁时娟秀的字迹：
**《火灾那天，我没有救它》**
林小满浑身一震。
她从未把这篇作文交给任何人。那是她在火灾后三个月写的，藏在枕头底下，后来连她自己都以为丢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声音发抖。
“因为你的心，把它留在了这里。”李砚秋轻声道，“每一个无法说出的故事，都会在这个领域找到归宿。而我，是这些故事的守门人。”
林小满接过作文本，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句子跃入眼帘：
>“墨墨抓了我的裤脚，我很慌，踢开了它。我以为它会跑出去……可是没有。火太大了，门关上了。我抱着妹妹逃出来，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窗户炸开，有黑烟窜出来。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把它锁在里面了。”
她读着读着，泣不成声。
“你当年为什么不交上来？”李砚秋问。
“因为……没人能理解。”林小满哽咽，“我妈刚走，我爸酗酒，妹妹病弱。我说出来，只会被认为是在博同情，或者心理有问题。所以我把它烧了。”
“但它没消失。”李砚秋站起身，走向书架深处，“有些真相，烧不掉。就像有些责任，躲不开。”
她取出两个盒子，一个是铁皮饼干罐，另一个是透明水晶容器。
“这是你十六岁时的灵魂碎片。”她指着水晶盒中一团微微跳动的蓝光，“它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因为它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面对这一切。”
林小满怔住。
那个年纪的自己，敏感、封闭、自责成疾，却还在日记里写下：“如果我能再勇敢一点，也许就能救下它。”
“老师……您为什么也被困住？”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您并没有犯错。”
李砚秋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因为我没能保护你们的声音。明明看到了痛苦，却只能写下一句‘你的心像锁着铁门的图书馆’，然后打个B+。教育体制不允许我深入追问，社会规则告诉我‘别管太多’。于是，我把所有未完成的对话、未回应的情感，全都封存在这栋楼里。”
她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澈的眼睛：
“所以当我进入这个领域时，我选择了留下。哪怕成为执念的载体，我也要替那些说不出话的孩子们，守住最后一片真实。”
林小满跪倒在地，泪水砸在地板上。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逃避，也许您就不会被困在这种地方。”
“这不是你的错。”李砚秋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但你要记住，真正的救赎，不是承担所有罪责，而是让那些被压抑的声音，重新被人听见。”
林小满抬头，望向水晶盒中的蓝光??那是十六岁的自己，蜷缩着，抱着膝盖，眼神充满恐惧与期待。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容器。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
-她躲在厕所隔间写作文，听见同学笑她“装深沉”；
-她鼓起勇气把草稿递给李砚秋，却被对方以“情绪太激烈”为由劝她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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