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惊讶之后，奚骥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师徐永生。
徐永生大约一想，心中很快有了猜测。
他转头无声地冲奚骥比划了四个字的口型：“误服灵草。”
奚骥了然。
徐永生在观察那摇...
十月的东都，秋意已深，落叶纷飞如金雨洒落街巷。夜风穿城而过，带着几分凉意，吹动了南市铁匠铺门前那面褪色的布幡。徐永生立于炉火之前，赤膊执锤，额上汗珠滚落，映着通红的炉光如星点闪烁。
这一晚，他终于完成了谢初然所托的第三把宝刀。
刀身长三尺六寸，弧线流畅，刃口薄如蝉翼却隐有寒芒流转，刀脊厚实稳重，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墨玉般的深青色泽。刀柄以玄鳞木包覆，缠丝铜扣嵌入其上，尾端坠一缕暗红色刀穗??正是谢家旧制之风。
“成了。”徐永生轻吐一口气，将刀浸入冷泉之中。刹那间白雾腾起，伴随着“嗤??”的一声长鸣，仿佛龙吟低回。
他凝视着水中倒影里的自己：眉宇沉静，眼神却如渊底寒星，不动声色中藏着千钧之力。四品宗师的气息早已内敛至极，若非亲眼所见其挥锤锻刀时筋骨齐震、地砖微裂，任谁也看不出这副文弱书生模样的助教竟有如此威能。
“先生……真的替我铸好了？”门外传来颤抖的声音。谢初然推门而入，双目通红，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泛黄的布巾??那是他父亲临终前留下的刀谱残页。
徐永生点头，取刀出水，递予他手。
谢初然接过，指尖触刀即颤，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他缓缓抽出半寸，只见刀光一闪，屋内烛火应声熄灭三盏，余焰摇曳不定。
“这是……‘仁’意入刃？”他声音哽咽，“您用自身温养的‘仁’之玉璧气息淬炼此刀？”
徐永生淡然道：“刀为心器，武者之魂所寄。你父当年以‘义’立身，持正不阿，死于八道堂奸人之手；你母守节抚孤，含辛茹苦十余载。这份‘仁’情，我不便明言，只能融于此刀之中。”
谢初然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泪如泉涌：“弟子无以为报！愿生生世世追随先生左右，效犬马之劳！”
徐永生扶起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不必言报。你只需记住，持此刀者，不可妄杀无辜，不可屈膝事贼，更不可忘本背亲。否则，纵然刀在，亦不过凡铁。”
谢初然重重叩首三次，收刀入鞘，再抬头时眼中已有决意。
待其离去后，徐永生独坐炉旁，取出怀中一枚晶莹剔透的石头??明信石。它在月光下泛着淡淡蓝晕，像是凝固的星光。
他知道，奚骥所说的“缩反金”，并非市面上流通的寻常奇物。据古籍记载，此物乃上古儒家圣贤陨落后，精魄与天地五常共鸣所化之结晶，可加速武者对“仁、义、礼、智、信”五德的感悟与积累。尤其对于突破宗师瓶颈、冲击武圣境界者而言，堪称无价之宝。
而能掌控此类资源并实现跨域交易的存在，绝非普通势力所能企及。
徐永生闭目沉思良久，忽然睁开眼，低声自语：“那个组织……莫非是‘天枢阁’？”
传说中，天枢阁乃大乾开国之初由太祖皇帝与首辅儒相联手设立的秘密机构，专司监察天下异动、镇压邪祟妖魔，并掌握诸多禁忌秘术。然百余年前一场宫变之后，天枢阁便销声匿迹，官方记载尽毁，仅余零星传闻散落江湖。
若奚骥与常杰所依附的真是此阁遗脉……那么他们所行之事，或许早已超出个人利益之争，牵涉到整个王朝气运的暗流涌动。
正思索间，窗外忽有一片枯叶飘落，打着旋儿贴在窗纸上，形状竟似一只展翅的隼。
徐永生瞳孔微缩。
这是镇魔卫内部传递紧急讯号的方式之一??只有极高层将领才知道的暗记。
他起身推窗，四顾无人，唯有夜风拂面。但就在那一瞬，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随风卷入屋内，轻轻落在炉灰之上。
纸上只有一行小字，墨色暗紫，似以血调成：
>“东郊三十里，槐阴驿。子时三刻，有人欲献‘游龙血辰’真品。勿信表象，防有诈。”
落款无名，唯有一个篆体“奚”字烙印其上。
徐永生眉头紧锁。游龙血辰，乃是千年前北冥龙族血脉凝结而成的至宝，传闻得之者可短暂激发体内潜藏的龙性，大幅提升武道天赋，甚至逆转经脉资质。此前东都千秋节之乱，隐王秦武便是为了夺取此物而现身，结果徒劳无功。
如今竟又有人声称献出真品？
他心中警兆顿生。此事若为陷阱，背后必有极大图谋；若是真物，则意味着某种力量正在悄然复苏??那种足以撼动王朝根基的力量。
他迅速换装束带，将新铸短剑藏于袖中，又从床底取出一个乌木匣子，打开后赫然是半块残破令牌，上面刻着“天枢?南司”四字，边缘焦黑，似经烈火焚烧。
这是他在江南剿灭八道堂据点时，在一名神秘尸首手中发现的信物。当时并未声张，如今看来，或许正是开启某些真相的钥匙。
子时将至，徐永生悄然离开工坊，踏月而行。
东郊荒路，杂草丛生，官道两侧古槐成林，枝干扭曲如鬼爪伸向天空。槐阴驿早已废弃多年，只剩一座破败亭台，屋顶塌陷，梁柱腐朽。
然而此刻，亭中竟有一人静坐，身穿素白衣袍，头戴斗笠，面前摆着一只青铜匣。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清冷，竟是女子。
徐永生止步五丈之外，抱拳道：“阁下约我至此，所为何事？”
女子缓缓抬头，斗笠下露出一张苍白却秀丽的脸庞，右颊有一道细长疤痕，直延伸至耳后。
“我是奚骥安排的人。”她说，“代他传一句话：‘缩反金已换得，但交易背后另有隐情。天枢未灭，лnwь觉醒者方可承继。’”
徐永生心头一震。“лnwь”为古契丹语，“唯有”之意。这句话分明是双重密语，既警告他又暗示身份。
“你是谁？”他沉声问。
女子不答，只轻轻推开青铜匣盖。顿时，一股炽热龙息扑面而来，匣中赫然躺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赤红晶体，内部似有血丝游走，宛如活物搏动。
游龙血辰！
可就在徐永生目光触及它的瞬间，心脏猛然一缩??他腰椎第六层地阁中的“仁”之玉璧竟自行震动起来，发出细微嗡鸣！
这不是正常的共鸣反应。
真正的游龙血辰不会引发儒家玉璧异动，反而会被五常之力压制。眼前之物……是赝品？还是被改造过的危险禁器？
几乎同时，四周树林骤然响起??之声，数十道黑影从暗处浮现，脚步轻盈无声，皆穿着统一的灰袍，胸前绣着一轮残月图案。
“果然是个聪明人。”林中走出一名高瘦男子，面容阴鸷，左手戴着一枚漆黑指环，“可惜，聪明人往往活得不长。”
徐永生冷冷看着他：“你们不是镇魔卫的人。”
“我们是‘归墟会’。”男子冷笑，“奉命清理门户，顺便回收叛徒遗物。”
女子猛地站起：“你们骗我！说好只是交接物品！”
“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吗？”男子狞笑，“天枢余孽，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