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放下手中画笔。
但他视线还一直停留在画纸上。
画上寥寥几笔，粗浅勾勒出三个人像，虽然简约，但都能看出神韵。
一对中年夫妇，正是罗毅和唐影二人。
罗毅画上的自己，与他本人当下...
夜色如墨，笼罩着苍茫大地。山风自幽谷深处吹来，带着几分湿冷的寒意，拂过林间枝叶，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天地也在低语。月隐星稀，唯有北斗七星悬于天穹之侧，冷冷地注视着这片沉寂的山野。
杨戬立于断崖边缘，手中三尖两刃刀斜指地面，刀锋上犹有血痕未干，顺着金属纹路缓缓滑落，在石面溅开一朵朵暗红小花。他双目微阖，呼吸绵长而平稳，似与这山风融为一体。然而眉心那道竖立的神目却隐隐泛起金光，虽未睁开，却已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方才一战，来得突然，去得亦快。
那头自北荒深处潜行而至的九尾妖狐，修为已达化神巅峰，几乎触碰渡劫门槛。它借着夜幕掩护，欲偷袭青云观后山禁地??那里封印着上古残魂，乃是一缕未曾彻底消散的魔念。若被其夺舍重生，必将掀起腥风血雨，祸乱人间十载不止。
幸而杨戬早有所觉。
自三日前那一阵莫名心悸起，他便知有异。每逢月亏之夜，眉心神目总会微微跳动，似在预警某种灾厄将临。起初他以为只是旧伤复发，毕竟当年镇压齐天大圣时留下的裂魂之痛，至今未能痊愈。可接连三晚皆如此，且一次比一次剧烈，他不得不信??这是天机示警。
于是他悄然布防，命弟子李玄守在观内主持阵法，自己则独坐崖顶，静候猎物上门。
果不其然，子时三刻，妖气冲霄。
九尾狐现身之时，周身缠绕紫雾，九条巨尾摇曳如龙，每一条都蕴含雷霆之力。它口吐人言，声音娇媚中带着森然杀机：“二郎真君，千年不见，你竟堕落到看守一座破庙？”
杨戬未答，只轻轻抬手，三尖两刃刀划出一道弧光，直取其咽喉。
没有多余言语，唯有刀锋与妖力碰撞的轰鸣回荡山谷。一人一妖交手不过七招，第九尾尚未完全展开，便已被斩断三条，余下六尾尽数焦黑蜷缩，如同枯藤。最后一击，杨戬睁开天眼，金光如柱贯空，刹那间撕裂虚空，将九尾狐本源震碎大半。
“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强？”妖狐倒地前嘶吼，“你不是早就被削去仙籍、贬下凡尘了吗？！”
杨戬收刀入鞘，淡淡道：“我虽不再是天庭正神，但护一方安宁，何须官职？”
话音落下，他挥手结印，召来南明离火，将妖尸焚尽。灰烬随风飘散，融入夜色，不留一丝痕迹。
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玄披着青袍匆匆赶来，脸上尚带惊惶：“师尊，刚才那股妖气……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妨。”杨戬转身看他，神色平静，“一只迷途的老狐狸罢了，已除。”
李玄松了口气，却又皱眉：“可弟子总觉得，这妖狐不该孤身前来。北荒妖族近年来蠢蠢欲动，怕是有更大的图谋。”
杨戬点头：“你说得不错。此妖并非寻常散修，它是被人驱使而来。”
“谁？”
“不清楚。”杨戬望向北方天际，眸光深邃，“但它体内有一丝傀儡符印的气息，极像是出自‘玄阴宗’之手。”
李玄脸色骤变：“玄阴宗？那不是早已覆灭三百年的邪道大宗吗？传说他们专研控魂驭魄之术，以活人炼制‘影奴’，后来被天庭联手剿灭，满门诛绝……难道还有余孽存活？”
“世间之事，从无真正绝迹。”杨戬缓缓道，“就像这九尾狐，按理说也该在五百年前就死于雷劫之下。可它不仅活了下来，还修炼到了化神巅峰。若非有人暗中扶持，岂能做到？”
李玄默然。
良久，他低声问：“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是否要上报朝廷或请其他宗门协助？”
杨戬摇头：“不可轻举妄动。如今朝廷对修行界压制日甚，若贸然上报，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至于其他宗门……多数早已腐朽不堪，各自为政，难成合力。”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此事，暂由我亲自查探。你在观中加固护山大阵，每日辰时、酉时各燃一支安魂香，以防邪念侵扰。若有异常，立即传讯于我。”
“是，师尊。”
翌日清晨，薄雾弥漫。
杨戬换了一身素白长衫，背负长刀，悄然离开青云观。他并未御剑飞行，而是徒步穿行于山林之间，仿佛一名普通游方道士。唯有腰间那枚玉佩，雕着一只怒目天犬，隐隐透出古老威严??那是当年玉帝亲赐的“昭惠显圣”信物，象征着他曾执掌司法天神之位。
一路向东，途经三镇五村，皆见百姓安居乐业，炊烟袅袅。孩童嬉戏于田埂，老翁垂钓于溪畔，一切看似太平祥和。可越是这般宁静，杨戬心中越觉不安。
真正的风暴，往往起于无声之处。
第三日黄昏，他抵达边陲小镇“归墟集”。
此地靠近北荒边界，常年风沙肆虐，人烟稀少。镇上多为流民与逃犯所居，秩序混乱，连官府也不愿多管。可就在昨日，镇中心突然出现一座黑木搭建的祠堂，门匾上写着三个猩红大字：“归魂殿”。
据当地人说，那祠堂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无人知晓建造者是谁。每日午时，会有一位身穿黑袍、面容模糊的祭司出现，主持祭祀仪式。参与者皆为失踪多年的亡者亲属，据说只要献上生辰八字与亲人贴身之物，便可通灵相见。
起初众人不信，直到有个叫王婆的老妇人在仪式中哭喊出亡子临终遗言，一字不差，才引起轰动。
短短两天，已有近百人前往祭拜。
杨戬站在街角阴影处，目光落在那座诡异祠堂之上。屋顶无瓦，仅覆一层漆黑兽皮，随风鼓动，宛如活物呼吸。门前两盏灯笼通体漆黑，灯芯却是惨绿色火焰，照得四周阴气森森。
更令他警惕的是??那股熟悉的傀儡符印气息，就来自此处。
他缓步走近，伪装成一名寻亲旅人。守门童子拦住他：“来者何人？欲见何人？”
“家兄三年前死于矿难。”杨戬低声道，“听闻贵殿能通阴阳，特来一试。”
童子上下打量他一眼，递过一张黄纸：“写下姓名、生辰、死因，再交十两银子。”
杨戬依言照做，随即被引入偏殿等候。
殿内昏暗潮湿，墙上挂着数十面铜镜，每一面都映出不同人脸，有的哭泣，有的狞笑，有的张嘴呐喊却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檀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约莫半炷香时间，黑袍祭司缓步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