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了。灵魂已被彻底抽离。
寂静笼罩地窖，唯有烛火摇曳。
良久，李玄才艰难开口：“师父，这……真是您的妹妹？”
杨戬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她是我在桃山裂缝中捡到的女婴，天生无根骨，无法修行，被母亲抱养。我以为她早已死于当年山崩之时……没想到，她活了下来，还成了玄阴宗的圣女。”
“她叫我哥哥，不是亲情，是控诉。她认为，当年我劈开桃山，引发山崩，害死了无数百姓，也间接导致母亲心死。而在她眼中，我是罪人，是必须被清算的存在。”
“所以这一次，她要借幽墟之力，重塑人间秩序??一个没有天庭、没有神权、由死者统治的世界。”
李玄听得心神俱震：“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牺牲您？”
“当然不。”杨戬转身走出地窖，抬头望向星空，“若我真该死，五百年前就该随母亲一起埋葬在桃山之下。但我活着，就是为了证明??即使背负罪孽，也能守护光明。”
他取出那枚黑色玉简，再次凝视其上文字：“子时三刻，幽墟启门……还有不到六个时辰。”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可敌人在哪？”李玄问。
杨戬闭目感应片刻，忽然睁开眼，望向西南方向：“幽墟门不会随意开启，必须有足够强大的怨念汇聚之地。而能让万人同死、怨气不散的地方……只有一个。”
“葬龙谷。”
李玄脸色剧变：“那是三百年前玄阴宗覆灭之战的战场！据说十万阴兵战死后，魂魄都被打入地脉，形成‘怨龙锁’，至今无人敢靠近！”
“正是如此。”杨戬沉声道，“他们选在那里开门，既是为了借助旧日怨气，也是为了羞辱天庭??当年你们镇压我们，今日我们要从你们亲手埋葬我们的地方，爬出来复仇。”
他回头看向李玄：“召集还能战斗的弟子，准备符器。另外，派人前往周边城镇，疏散百姓，尤其是老人与孩童。”
“那您呢？”李玄问。
“我去见一个人。”杨戬轻抚腰间玉佩，“一个或许能帮我看穿真相的人。”
半个时辰后，杨戬独自来到青云观后山一处荒坟前。这里杂草丛生，仅有一块无字碑孤零零立着。他跪下，恭敬叩首三礼。
“母亲，我又来了。”
风起，落叶纷飞。
忽然，一道柔和白光自碑中浮现，化作一名素衣女子虚影，面容温婉，眼神却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哀伤。
“戬儿……”她轻声道，“你又在做傻事了。”
“娘。”杨戬抬头，声音哽咽，“她说她是我的妹妹，说您恨我劈山相救……是真的吗？”
女子叹息：“瑶姬是我赐予她的名字。她的确是你妹，也的确活了下来。但她的心，在三百年前就被仇恨浸透了。她不信爱，只信复仇。”
“而我……从未恨你救我。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变成另一个刽子手。”
“可现在，她要掀起浩劫。”杨戬握紧拳头，“如果我不阻止她，会有更多像当年桃山下的百姓那样无辜死去。”
“那你就要记住。”女子声音渐渐缥缈，“真正的守护，不是斩尽杀绝，而是让执迷者醒来。她若执意毁灭，你可诛之；但她若尚存一丝人性，你便不可下手。”
“否则，你与她，又有何异？”
光影消散，坟前重归寂静。
杨戬久久未动，直至晨曦微露，才缓缓起身。
他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与此同时，葬龙谷深处。
黑衣女子立于一座巨大骨坛之上，四周插满刻满符文的青铜柱，中央则是一口深不见底的裂渊。渊底传来阵阵低吼，宛如巨龙被困。
她手中水晶心脏剧烈跳动，那一抹魂光忽明忽暗。
“快了……”她仰望天空，“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谷底时，幽墟门便会开启。而你，哥哥，一定会赶来。”
她轻轻抚摸水晶，“这一次，我不需要你死。我只需要你痛苦??看着你拼尽全力守护的一切，在我手中灰飞烟灭。”
“然后，你会明白，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天地寂静。
而在通往葬龙谷的小路上，一道素白身影踏光而来，背负断刀，眉心金光隐现。
身后，哮天犬紧随，九曜星图在夜空中缓缓旋转。
前方，是深渊，是宿命，是五百年的恩怨纠缠。
杨戬停下脚步，仰望即将破晓的天际，低声说道：
“娘，若您还在看着我，请告诉我??这一刀，该不该斩下去？”
无人回答。
但他已迈出最后一步。
金光贯日，长夜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