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傍晚过来,看她在记账,走过去坐下。“累不累?”
“不累。”她抬头,“就是觉得像做梦。昨天我还蹲墙角啃馒头,今天有人给我梳头戴簪子。”
“以后没人让你啃馒头。”他说,“你要吃多少,我都供得起。”
“那我要天天吃糖糕。”她眨眨眼。
“行。”他点头,“库房改厨房,专做糖糕。”
两人笑完,安静了一会儿。外面下人还在挂彩绸,灯笼一串串亮起来。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阿箬忽然问:“你说,咱们以后会有几个娃?”
“先养十个。”他一本正经,“挑最机灵的继承南陵。”
“你胡说!”她抬手打他,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十个太少?”他凑近,“那二十个?”
“你属兔子的?”她挣开,脸红了。
他靠在椅背上笑,看着她低头继续写单子。烛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影子。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夜深了,人都散了。他们并肩站在院子里,看最后一盏灯笼挂上屋檐。
“你觉得……皇帝真的放心吗?”阿箬突然问。
“他不放心的事多了。”萧景珩说,“但只要我不犯错,他就找不到理由。”
“我不是怕他。”她低声说,“我是怕……我哪天突然没了。”
“不会。”他打断,“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她没再问。风吹起她的发丝,扫在他手背上。他抬手替她拢了拢头发。
“睡吧。”他说,“明天还有事。”
她嗯了一声,转身往东厢走。走到廊下又回头:“那个……糖糕,明早要吃热的。”
“知道了。”他挥挥手,“小馋猫。”
他站在原地,直到她房门关上。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很圆。
回到书房,他打开抽屉,取出那枚镶好戒托的玉戒。灯光下,玉质温润。他摩挲了一下,放回袖中。
鹰七进来汇报:“城南三家酒楼已经开始炒菜谱,说要办‘世子大婚宴’;东市绸缎庄挂出‘贺南陵良缘’的横幅;连赌坊都不赌了,改猜新娘鞋子是什么颜色。”
“随他们猜。”萧景珩说,“准备两百份回礼,每家送一份。”
“是。”
鹰七退出去。他坐在桌前,翻开婚仪流程,一笔笔划掉不需要的环节。繁文缛节全砍掉,只留拜堂、合卺、敬茶三项。
“她不喜欢跪太久。”他自言自语。
窗外,整座京城都在变红。街巷挂灯,门户贴喜字,连乞丐都换了干净衣服。有个孩子拿着糖块跑过,嘴里嚷着:“南陵世子娶阿箬喽!”
声音穿过夜色,一路传开。
萧景珩吹灭蜡烛,起身走向寝殿。路过院子时,看见东厢暖阁还亮着灯。
他知道她还没睡。
他也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世界会变得不一样。
他站在廊下,抬手摸了摸袖中的戒指。
阿箬在屋里对着铜镜,把一根红绳绕在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