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死?”阿禾声音颤抖。
小满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冰冷覆盖。“我死了。十年前就该死。但他们说我资质极佳,适合作‘容器’,便用药锁住记忆,训练成‘灰鹞’第一杀手。刚才那辆马车里,装的就是下一任‘容器’??一个六岁的女孩,和我当年一样大。”
她猛地拔出腿间暗刃,指向自己咽喉:“杀了我,否则我会继续执行任务。我知道你们要救的人不止迦陵,还有车上那个孩子。但我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否则我就得死。”
阿禾死死盯着她,泪水滑落。“你可以选择不执行。”
“选择?”小成品尝般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苦笑,“你说百姓不该沉默,可你可知沉默之外,还有多少种命运比死亡更糟?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受害者,我是机器的一部分。而机器,从不会自毁。”
话音未落,她猛然挥刀割喉!鲜血喷溅,身躯倒地,双目圆睁,似仍有千言万语未曾出口。
阿禾跪地抱起她的头,轻轻合上眼皮。“对不起……是我来得太晚。”
猎户强忍伤痛,砸开车厢。里面果然躺着一名昏睡女童,脖颈戴着银铃,铃上刻着“代号?朱雀”。阿禾将她抱出,取出小满遗留的短刃,斩断铃绳,放入怀中。
“走!”启明催促,“大批援军正在赶来,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众人翻身上马,驮着迦陵与女童疾驰而去。身后断崖处,硝烟未散,尸体横陈。唯独小满的遗体静静仰卧,面容朝天,仿佛在等待某颗星辰落下。
七日后,她们回到敦煌。
迦陵苏醒,断断续续讲述被捕经历:她在高昌发现一处秘密档案库,藏有“灰鹞”近三年的交易记录,涉及南朝、北魏、吐蕃三方高层,甚至包括几位号称“清流”的御史大夫。最关键的一份文件显示,“神选制”虽被废除,但“种玉计划”仍在运行,只不过目标从少女转向幼童,且采用基因筛选技术,通过比对历代贵族血脉图谱,寻找“最适配皇脉”的后代进行培育或清除。
“他们不是要长生,”迦陵虚弱地说,“是要重塑王朝血统。谁控制了‘种玉’,谁就能决定下一个皇帝是谁。”
阿禾听罢,久久不语。她终于明白为何小满会被改造成杀手??那不只是惩罚,更是一种示范:**让你亲手摧毁自己曾经相信的一切,才是最彻底的驯服**。
当晚,她在书院召开紧急会议,召集所有区域负责人,通过“陶片密码系统”解锁迦陵带回的信息。画面投影在墙上,赫然出现一份名单,顶端赫然是三个名字:
**杨元度(恒农杨氏)**
**萧景琰(建康宗正卿)**
**拓跋承渊(北魏太子少保)**
三人并列签署了一份名为《九鼎协约》的秘密协议,约定每三年举行一次“择嗣大会”,由三方共同评估候选皇子体质与命格,优胜者方可继位,败者“依古礼净化”。
“净化”二字用朱砂圈出,旁边批注:“取胆养髓,炼气归元。”
会议室一片死寂。
良久,乌仁娜打破沉默:“我们必须公开这份文件。”
“不行。”沈昭容反对,“一旦泄露,三国都会否认,反诬我们伪造证据。更何况,这些权贵背后牵连太广,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战争,百姓遭殃。”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迦陵怒问。
阿禾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夜空中,七十二盏灯依旧明亮。她想起小满临终的眼神,想起那辆装载“朱雀”的马车,想起恒农鼎室内翻滚的肢体。
“我们不做审判者,也不做复仇者。”她说,“我们要做**见证者**。”
她转身,面对众人:“从今日起,启动‘百灯计划’第二阶段??**立碑、录音、传影**。我们将把所有证据制成三种形式:石碑立于各国边境,供万人瞻仰;录音藏于驼铃内部,由商旅代代相传;影像则封入水晶匣,沉入塔克拉玛干最深处的古湖之下,留给千年后的子孙。”
“我们要让真相活得比谎言更久。”
五年后,丝绸之路沿线陆续出现黑色石碑,碑文以汉、梵、粟特、波斯四种文字镌刻,内容详述“玄鹞?灰鹞”体系运作机制及受害者名录。每当夜幕降临,附近村民便会自发点亮油灯,围绕石碑诵读名字。
而在建康秦淮河畔,一名盲眼老妪每日弹唱一首新曲,名为《七十二灯谣》,歌词讲述一位老师如何教会女孩们写字、说话、反抗。听者无不落泪。
又三年,北魏政变爆发。太子因长期服用“太乙还魂膏”导致精神错乱,当众撕咬大臣,被废黜。新帝登基后,为平息民怨,下令彻查“净业司”,掘地三尺,竟在洛阳宫城地下发现一座完整“育玉堂”??数十名孩童被囚禁于玻璃舱内,接受血脉检测与药物催熟。
举国哗然。
新帝迫于压力,宣布永久废除“种玉制度”,并向敦煌共审庭致歉。使者呈上国书时,阿禾只回了一句:“不必道歉,请记住名字。”
使者问:“记谁的名字?”
她翻开《百女吟》,指着第一页:“记第一个敢说‘不’的人的名字。”
风沙漫卷,驼铃不绝。
某日清晨,一名少年徒步来到敦煌书院,自称来自遥远的碎叶城。他带来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说是祖父临终所托。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泛黄纸页,字迹稚嫩,写着:“老师,我叫阿奴,今年九岁,昨天他们把我妹妹带走了。她说让我记住她的名字,叫小桃……”
少年抬起头,眼中含泪:“我能在这里上学吗?我想学会写字,然后告诉全世界,我妹妹叫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