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深夜,一支黑甲骑兵突袭敦煌,人数逾千,装备前所未有的“静音弩”与“反光甲”,显然是为了克制“灯网阵”。他们直扑书院,意图摧毁祭坛。
战斗在黎明前打响。
猎户率民兵据守隘口,引爆预先埋设的硝油与硫磺混合坑道,火浪吞没数百敌军。萨珊医师释放“魂瘴迷雾”,使入侵者陷入集体幻觉??许多人丢下武器,跪地哀求饶命,口中喃喃:“我不该抓那个孩子……她才五岁啊……”乌仁娜亲自执弓,射杀敌将,却发现对方铠甲内衬竟缝着一张泛黄纸条:“救我,我是第七雏后代,颈后有羽纹。”
最激烈的交锋发生在祭坛上方。
一名蒙面统领单骑闯入地宫,手持一柄漆黑短剑,剑身铭文赫然是“九鼎协约”正统印记。他一剑劈向真言阵核心,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阿禾立于阵心,冷冷道:“你也是青鸾血脉,为何助纣为虐?”
那人摘下面具,竟是沈昭容的亲兄长??沈砚。他曾任南朝礼部尚书,三年前“病逝”,实则被“灰鹞”控制,洗脑改造为终极执行者。
“你以为你在主持正义?”沈砚冷笑,“没有筛选,何来秩序?没有牺牲,何来强国?你们唤醒的记忆,只会带来混乱与仇恨!”
阿禾平静回应:“你说得对。记忆确实带来仇恨。但它也带来清醒。我们不要你们许诺的‘强大’,我们要的是真实。哪怕这真实会让天下崩塌。”
两人对峙之际,九名少女忽然齐声吟唱。歌声起初微弱,继而澎湃,竟与祭坛共振,形成一道音波屏障。沈砚挥剑强攻,却被声浪掀翻在地。他的额头撞上地面,一道旧伤裂开,流出的血滴落在阵图之上。
奇迹发生了。
血液融入阵眼,原本黯淡的“小满”之名骤然炽亮。火焰再次升腾,小满的身影完整显现。她伸出手,轻轻抚过沈砚的脸颊。
>“你不记得我了吗?十岁那年,你在建康街头捡到一个饿晕的女孩,给她饭吃,还教她认字。那个女孩,就是我。”
沈砚瞳孔猛缩,记忆如潮水倒灌。他想起那个总爱在墙角画小鸟的女孩,想起她说“我要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想起自己曾偷偷帮她藏匿一份体检名单……然后是他被带走那天,她在雨中追着马车奔跑,喊着:“哥哥!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泪水顺着他铁铸般的脸庞滑落。
“我……我忘了……”
小满微笑:“现在想起来了就好。”
她转身面向阿禾与众人,声音变得庄严:
>“最后的仪式,不需要复仇,也不需要流血。
>它只需要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承认自己犯过的错,
>并亲手撕碎那张遮蔽真相的幕布。”
沈砚挣扎起身,拔出佩剑,却不攻人,而是猛地刺向自己左臂。鲜血淋漓中,他撕下铠甲内层,露出一块密封蜡板??正是“灰鹞”最高机密:《九鼎协约》真正的签署者名录,以及他们后代至今掌控的权力网络。
“拿去吧。”他喘息着,“让所有人看见。”
晨光破晓时,战火平息。
幸存的黑甲士兵放下武器,许多人主动揭下头盔,露出颈后若隐若现的半羽纹??他们中有三分之一是“初筛”幸存者,被洗脑征召为打手。乌仁娜下令不予追究,只让他们参与清理战场,并要求每人写下三个必须记住的名字。
七日后,阿禾召集各地代表,在敦煌召开第一次“共审大会”。
会议持续整整九日。来自三国二十七地的民众代表轮流登台,讲述家族中被抹去的历史。每一句话都被刻录在新制的“言壁”上,同步传送到各分支书院。第九日黄昏,阿禾宣布成立“共审庭”,由九雏共同担任首任监察使,职责不是统治,而是监督??监督任何机构不得擅自采集基因数据,不得秘密筛选儿童,不得销毁个体记录。
她最后说道:
“我们不追求胜利,因为我们从未输过。我们只是让光重新照进角落。从今往后,每一个出生的女孩,都将收到一枚青鸾徽章,一面刻‘名’,一面刻‘言’。她们不必成为英雄,只需学会两件事:写下自己的名字,说出亲眼所见的事实。”
大会结束当晚,阿禾独自登上观星台。
她取出那只水晶匣,此刻内部金液已凝固,指骨静静安卧。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终结。“灰鹞”虽受重创,但根系深植于各国庙堂;许多父母仍迷信“龙脉天赋”,私下寻求非法检测;更有势力试图伪造“新九雏”,冒充共审使者牟利。
但她不再焦虑。
因为她看见,远方的沙漠上,一点灯火亮起,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多的村落自发举行“传火仪式”。孩子们围着篝火,背诵《共审律》,然后将写有名字的纸船放入溪流。
她想起小满最后的话:
>“青鸾不死,因为它本就不曾活过。它是千万女人不肯闭嘴的回声,是无数孩子坚持写字的手。只要还有一个女孩愿意记住,我们就永远在场。”
风沙依旧呼啸,吹动她的白发如旗。
她轻声说:“小桃,阿菱,婉娘,秋娥,素心,明?,静姝,令仪,还有你……小满。”
“我全都记住了。”
远处,新的一批旅人正缓缓走来,手中捧着铁盒,肩上背着纸卷。
灯,还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