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顿时争论不休。支持沧溟的旧臣与支持沧珏的新派势力吵得不可开交。
而就在这纷乱之际,三太子沧昱却有些神思不属。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光滑的黑色石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昨晚那位名唤“蜃晦”的先生离去前,将此石交给他,只道:“若朝议争执不下,殿下可将此石置于案上,言说‘无论真相如何,祭奠亡魂,总归是仁善之举’。”
沧昱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当争吵渐歇,他鼓起勇气,将那黑石置于面前案几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道:“丞相,大哥,四哥……你们别吵了。无论‘镜海之叛’真相如何,那些死去的将士和……和璎鱼族亡魂,总归是需要安抚的吧?公开祭奠,彰显龙宫仁德,或许……或许也能让海境更安宁些?”
他这话说得天真,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却奇异地让激烈的争吵停顿了一瞬。
丞相沧图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那枚黑石,又看了看一脸纯良的沧昱,沉吟不语。大太子沧溟则是嗤之以鼻。唯有四太子沧珏,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随即化为悲悯:“三哥所言,未尝不是一种思路。祭奠亡魂,平息怨气,或有助于稳定。”
那枚黑石,看似普通,实则是以蜃龙蜕鳞混合赤鱬泪珠炼制而成,能极其微妙地放大和引导接触者的情绪,尤其针对“怜悯”、“仁善”之类的情感。蜃晦,这位身负蜃龙与赤鱬混合血脉、智计近乎妖异的先生,早已算准了每一步。他不需要沧昱有多聪明,他只需要这颗“赤子之心”在合适的时间,说出合适的话,便足以撬动局势。
最终,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下,朝议达成了妥协:丞相沧图与大太子可带队搜查碧波殿(但不得过于冒犯),而进入“罪骸海峡”禁区之事,则需暂缓,先行筹备一场涵盖所有“镜海之叛”死难者的祭奠大典。
与此同时,二太子沧漩的军机殿内,气氛却如同冰窖。
沧漩痛苦地蜷缩在玄冰榻上,额头青筋暴起,浑身冷汗淋漓,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那噬心蛊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猛烈。
敖青心屏退左右,独自守在一旁,眼神冷静得可怕。她迅速以银针刺入沧漩几处大穴,暂时稳住他暴走的气血,同时将一枚散发着清冽药香的冰玉珠置于其眉心,助他保持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殿下,撑住!”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对方越是逼迫,说明他们越是急切!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她快速分析着局势:“大太子欲搜碧波殿是假,想探禁区是真,甚至可能想借机对澜蓝不利。祭奠大典……看似妥协,实则是那蜃晦的布局,他想将水搅得更浑,甚至可能想借此机会接触璎鱼族的古老怨力!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机会!”
她在沧漩耳边急速低语:“殿下,您需如此……这般……示敌以弱,甚至……可暂时‘顺从’他们的某些指令……”
敖青心不愧是沧漩倚重的军师,即便在这种关头,依旧能冷静布局,甚至试图利用对方的算计来反制。她的每一个指令都清晰而果断,最大限度地利用着手中有限的资源和信息。
而在澄明苑深处,水榭之中。
蜃晦先生依旧抛掷着那三枚贝币,听着心腹汇报朝议结果和各方动向。
当他听到敖青心竟然稳住了沧漩的病情,并开始有针对性的调动沧漩麾下部分力量时,他抛掷贝币的手指微微一顿。
“哦?竟能稳住噬心蛊的反噬……还能做出这等反应……”蜃晦的嘴角勾起一丝真正的、带着些许欣赏的弧度,“敖青心……倒是个意外的惊喜。可惜,跟错了人。”
他目光透过水榭,望向军机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位正在痛苦中挣扎的二太子,以及他身边那位临危不乱的女军师。
“棋局,果然要有些意想不到的变数,才更有趣。”他轻声自语,手中的贝币再次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是不知,你这颗奋力挣扎的棋子,最终……是为我所用,还是……”
“……被我亲手碾碎呢?”
深海龙宫,暗流更急。阿橙萝的意外入场,如同一条剧毒而美丽的鲶鱼,猛然投入本就混乱的鱼群之中。
而她与莫宁这对“毒舌鬼”和“蛊娘子”的诡异组合,又将在这深不见底的漩涡中,掀起怎样的波澜?
搜查碧波殿的队伍,已然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