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确实死于瘟疫。”阿禾缓缓道,“但她临终前最后的愿望,是让你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替她复仇。你忘了她的笑容,却记住了她的痛苦??这不是救赎,是执念。”
南岭持火者身体剧烈颤抖,眼中金光与黑气交替闪现。
苏怜趁机结印,一道清音贯入其识海。那是她近年来领悟的新法??不强行驱逐黑暗,而是唤醒沉睡的记忆。刹那间,那人脑海中浮现童年画面:母亲抱着他在田埂上看夕阳,笑着说:“等禾苗熟了,咱们就能吃顿饱饭。”
泪水滑落。
他跪倒在地,一声嘶吼:“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其余十一道黑影也随之动摇,部分开始挣扎,有的甚至主动撕下面具,露出原本清澈的眼神。
阿禾没有追击,而是伸出手:“回来吧。火还在等你们。”
就在此时,石殿轰然开启。一股强大吸力将众人卷入其中。
殿内无墙无顶,宛如一片虚星空域。中央高台上,水晶球缓缓下降,玄玉符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穿透千年风霜,落在阿禾身上,竟露出一丝笑意:“你来了。”
“师兄。”阿禾跪下行礼,“我们来接你回家。”
玄玉符摇头:“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的灵魂已被钉在规则之上,成为维持封印的支柱。若我离开,初神残识便会彻底复苏。”
“那我们就一起打破规则。”苏怜上前一步,“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凭什么每一次重启都要牺牲一个‘正确的人’?”
“你不懂。”玄玉符叹息,“有些代价,注定只能由特定之人背负。”
“我懂!”苏怜喊道,“我懂那种被选中又被抛弃的感觉!我知道明明有能力却被否定的愤怒!可正因为懂,我才更要阻止你继续这样下去!你不是工具,也不是祭品??你是玄玉符!是我哥哥!”
话音落下,整座大殿震颤不已。
水晶球出现裂纹。
阿禾抬头,朗声道:“今日我们不来求你解脱,而是来宣告:从此以后,再无人需独自承担火之重量!”
她举起梅枝,点燃自身精元,化作一道金焰冲天而起。苏怜紧随其后,主动剥离体内残留的影祀契约,以痛唤诚,以血证心。其余觉醒的持火者也纷纷响应,将火种共鸣汇成洪流!
九道光柱自九州各地升起,尽数注入归墟!
咔嚓??
水晶球爆裂!
玄玉符的身体缓缓下坠,却被阿禾稳稳接住。他的皮肤开始剥落,化作灰烬,露出beneath流转的金纹。那是火之本源在他体内运行千年的痕迹。
“谢谢你们……”他虚弱地笑,“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阿禾含泪点头:“这一次,换我们守护你。”
随着他的意识消散,一道纯粹的火之意志升腾而起,却不攻击,也不逃逸,而是静静悬浮于空中,仿佛在等待什么。
苏怜走上前,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那团火焰轻轻摇曳,忽然分化为九缕,分别飞向九个方向。每一缕都带着一段记忆影像:远古时代,人类尚不能掌控火焰,常因寒冷与野兽死去。第一位觉醒者挺身而出,以身为炉,引天火入世。但他并未称神,而是将火种分给同伴,教他们取暖、烹饪、冶炼……
“原来如此……”阿禾恍然,“最初的火,从来不是为了统治,而是为了共存。”
她转身面对众人:“从今往后,让我们重新定义‘持火者’??不再是谁更强,而是谁更愿意付出;不再是谁掌握真理,而是谁敢于质疑。”
数月后,新的明心馆在西海重建。不同以往的是,这里不再只教授火之技艺,更开设“思辨堂”,鼓励弟子讨论:何为正义?何为牺牲?若有一天火被滥用,我们该如何自省?
苏怜成为首任讲师。她在第一课写下四个字:**勿执于光**。
而那株梅树,每年春天都会开出金色花瓣,随风飘散至四方。人们说,那是持火者的祝福;也有人说,那是提醒??光若变成枷锁,便不再是光。
某年冬夜,阿禾独坐院中,望着满天星斗。一只纸鹤悄然飞来,展开后竟是玄玉符的笔迹:
>**我未死,亦未散。
>我在火中,在每一次有人选择善良的瞬间。
>妹妹,请继续写你的故事。
>阿禾,请永远怀疑你的答案。**
她将纸条折好,放入《薪传录》最后一卷的夹层。
窗外,梅花悄然绽放。
十年后,一名孩童在南荒游历时,误入一座废弃庙宇。他在角落发现一块残碑,上面刻着几行小字:
>**我不再渴望被看见,
>因为我已经学会了照亮别人。**
落款写着:**苏怜书于癸卯春**。
孩子读完,默默摘下一朵路边野花,放在碑前。
风吹过,花瓣轻舞,如同千万盏灯火,点亮了整片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