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市井人家丶官宦闺阁的女儿,往往及笄便要议亲;宫里长大的公主丶郡主却不同,留到十七八岁再看门第缘法者亦多。
皇后顺着善鸢的话头,笑意更深,眼底却漾出一抹精光,算计如潮水般在眸底一掠而过:「说的是丶说的是,咱们阿鸢还小呢!宫里养出来的小娇娇,多留几年怎麽了?」语毕,便像随口一提,「说起来,老三也二十了,在军中耽搁多年。你看轩儿都快两岁了,老三还连个知心人也无。这一回他回京,理当张罗起来。京中好姑娘多着呢……不若等他回城,本宫办个赏花宴,将各府最出色的小娘子都请来,让老三择媳,妹妹,你看如何?」
善鸢心口微沉,这才明白皇后曲折来意。她今日一则探她是否出宫,二则诱着贵妃顺水应下「赏花宴」。
此刻人在御花园,四下里皆是眼睛耳朵,若舒染染顶不住压力口头允了,往後便有了话柄。就算皇上要插手,也成了「无据而争」。
皇后看贵妃不发一言,又添了两顶「大道理」:「秋菊九月傲霜开,眼见便是秋菊玉露初宴。妹妹听本宫一句:男儿婚事拖不得。太后也着急,嚷着老三该为皇室绵延子嗣,让她老人家早抱曾孙。这大宴之上,各家贵女云集,让大家给老三掌掌眼,也是孝心。」
为皇室丶为太后,帽子一顶又一顶,仪训名分俱全。周遭宫人垂首屏息,连风过荷叶的声音都显得清晰刺耳。
舒染染在宫里与皇后交锋不是一回两回了。她将手中温热的茶盏轻轻挪至案侧,神情从容,语气却分外清楚:「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只是鸣儿之婚,妾身实难作主。皇上已有口谕,待鸣儿回京,将亲为指婚。妾身不敢擅专,恐惹皇上见责。」
皇后唇边笑纹未散,目中阴翳却一闪即收:「妹妹说哪里话?皇上最疼妹妹了,何曾有怪罪之时?」语虽温软,指尖却在善鸢腕上不经意一紧。善鸢扶着她的手,只觉冰冷且硬,指甲护甲贴皮处微微生痛,她仍笑不改色,只当不觉。
御花园的日影在荷叶间缓慢移动。皇后说话向来缠人,一进一退,步步紧逼。直到近一个时辰後,前朝大朝会方歇,内侍奉旨传话,请贵妃与郡主回宫小歇,这场「赏花」才算收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