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毅站起身,眼神坚定:“只要能让更多人看见这一幕,值得。”
楚槐序点点头,转身面向全城,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一户人家耳中:
“今日之事,非叛乱,非劫掠。我只是证明一件事??**修行之路,不该由出身决定生死。**那个被你们称为‘妖孽’的孩子,刚刚用愤怒斩断了铁链。下一个,会不会是你家那个被认为‘没天赋’的儿子?或是被贬为‘庸才’的女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垛上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我不强迫任何人追随。但从此刻起,北原寒城外三十里内,每日辰时,我将讲授‘怒火为剑’之法。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体质如何,只要心中尚存一丝不甘,皆可前来聆听。”
“若你们派兵阻拦,我便以剑开路。若你们施毒暗算,我便以心照鉴。若你们焚书毁典、封锁消息……”
他缓缓拔起断剑,指向天空。
“那我就让每一个识字的孩子,亲手写下属于自己的功法。”
风雪再次卷起,可这一次,不再冰冷刺骨。
有人推开窗户,偷偷向外张望;有孩童拉着母亲衣角问:“娘,我也能学剑吗?”;更有几位年迈的老者拄杖走出家门,望着城外那三道身影,久久不语。
夜幕降临,寒城陷入诡异的寂静。
而在城郊一座破庙中,孩子裹着楚槐序给的旧袍,蜷缩在稻草堆里,手中仍紧紧攥着那道曾由怒意凝成的光痕残影。
“师父……”他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强大,我能去报仇吗?”
楚槐序坐在门槛上,望着星空,沉默良久。
“能。”他说,“但你要记住??复仇不该是终点,而是起点。当你举起剑时,不是为了让他们死,而是为了让后来的人不必再经历你的苦难。”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渐渐睡去。
解毅走过来,低声问:“真要在这里停留一个月?万一各大宗门联手围剿……”
“正合我意。”楚槐序淡淡道,“他们越怕,就越说明这条路走对了。藏佛寺的断剑让我明白,真正的变革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拯救世界,而是让千万普通人相信??他们自己就能改变命运。”
他抬头看向北方,那里是玄黄界最荒芜的边陲,传说中有无数被流放的“废体”聚集,形成一座座死寂的村落。
“等这里的事了,我们去黑石原。听说那里有个瞎眼的老铁匠,三十年来一直在打造一把从不离身的钝刀。他说那不是武器,是他儿子的魂。”
万剑归嗤笑:“又是个煽情的故事?”
“不。”楚槐序摇头,“那是另一个‘情之剑胚’的线索。悲悯不仅能成锋,还能铸器。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散落各地的‘非典型修行者’聚在一起,或许真能建起一座不属于任何宗门的学堂。”
“叫什么名字?”解毅好奇。
楚槐序笑了笑:“就叫‘持剑塾’吧。不分贵贱,不论出身,只问一句??你还愿不愿握剑?”
话音刚落,远方忽有异象。
一道血色极光划破天际,自东海方向疾驰而来,贯穿云层,最终悬停于北原上空,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楚槐序胸口那粒光点猛然一跳,竟投射出一段古老铭文:
>**“当九境重开,持剑人行于人间,
>七罪之门将逐一开启,
>守门人将苏醒,
>而昔日陨落者,亦将归来。”**
万剑归脸色骤变:“这是……预言?”
楚槐序却神色平静:“不是预言,是警告。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走下去。”
解毅皱眉:“谁?”
“不知道。”楚槐序收回目光,“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单纯传播技艺的旅人。我们已经触动了某些沉睡已久的规则。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有人用命来阻拦。”
他站起身,走向庙外。
风雪依旧,可空气中已有不同。
某种东西正在苏醒??不仅是修行者的希望,还有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第二天清晨,辰时刚至。
破庙外已聚集近百人,大多是少年与妇孺,也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穿着破旧衣衫,眼神中既有渴望,又有恐惧。
楚槐序立于高台之上,手中断剑轻扬。
“昨日,我们用愤怒点燃了第一把剑。”他朗声道,“今天,我要教你们第二课??**如何不让这把剑,反过来杀死你自己。**”
人群寂静。
他知道,真正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而在千里之外的玄黄宫深处,一名身穿紫袍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手中玉简突然碎裂。
她轻叹一声:“终于……动了。”
随即挥手,一道金符腾空而起,化作流光射向四方。
“通知十二州主,第九境再现,即刻启动‘清源计划’。”
同一时刻,沙漠盲妪忽然笑了。
她手中的拐杖重重一顿,沙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块刻着“楚”字的残碑。
“老头子,你当年躲着不敢做的事,这个小子,替你做了。”
风沙滚滚,掩不去那一抹笑意。
楚槐序不知命运之轮已悄然转动,只觉掌心温热。
他低头看去,断剑上的幽蓝光泽愈发明亮,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他知道,前方会有更多的城池拒绝他,更多的强者围杀他,更多的孩子在他眼前死去。
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握剑,这场火,就不会熄灭。
哪怕烧尽天下伪道,哪怕焚尽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