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阿念仍维持着高强度的心象连接。他的鼻腔渗出血丝,视线模糊,可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晰。他知道,此刻不只是这所学校在觉醒,更深层的连锁反应已经发生。
数百公里外,一名正在值夜班的记者突然接到匿名邮件,点开附件后浑身发冷??里面是五份从未曝光的调查报告,涉及全国七所同类机构的非法拘禁、虐待未成年人及伪造医疗文书行为。他咬了咬牙,连夜赶稿。
同一时间,社交媒体上悄然出现一个新话题标签:#听见她说。起初只有零星几条动态,渐渐汇聚成河。无数女性留言讲述自己曾因表达痛苦而被贴上“情绪不稳定”“心理有问题”的标签,有人因此失去工作,有人被家人强行送医,有人甚至被剥夺监护权。
舆论如野火燎原。
第三天清晨,国家卫健委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成立专项调查组进驻涉事学校。警方同步展开行动,查封相关机构,多名负责人被依法控制。
但就在公众以为胜利已至之时,更大的阴影悄然逼近。
那天傍晚,阿念收到第二封匿名邮件。没有附件,只有一串坐标和一句话:
>“你们救出了声音,可谁来救那些再也发不出声音的人?”
他立即调用卫星图像分析,发现坐标指向西南边境一座偏远山村。进一步检索地方政府公开数据,竟查不到该村任何登记信息。唯一线索来自十年前一份扶贫调研报告的附录页,提到该村因“群体性癔症事件”被整体迁移,原址封锁。
“癔症?”李朵朵冷笑,“又是这套话术。凡是无法解释的集体反抗,一律归为精神病。”
贺兰舟眯起眼:“可如果真是空村,为什么要封锁?”
当晚,三人决定前往探查。
穿越密林与陡坡后,他们在月光下看到了那个村庄??房屋完好,炊烟袅袅,田地里竟还有人影晃动。可走近才发现,一切皆为空相。那是由高度精密的全息投影系统制造出的虚假日常,真正的村民早已不见踪影。
在村中央祠堂内,他们找到了答案。
一面墙上挂满了照片,每张下面标注着姓名、年龄、‘病症’描述。例如:
-张秀兰,42岁,“妄言政府腐败”,实施语言切除手术;
-王小兵,17岁,“传播悲观思想”,接受永久性声带抑制植入;
-陈阿婆,68岁,“煽动群体哀悼”,转入沉默监禁区……
而在房间最深处,摆放着一台巨大机器??外形酷似老式电话交换机,却连接着数十根生物导管,末端插入地下。机器上方铭牌刻着五个字:
**言冢回收站**
“他们在抽取人类的语言潜能。”阿念声音沙哑,“不是为了销毁,是为了储存、提纯、再分配??给那些‘正确的人’使用。”
李朵朵蹲下身检查接口,脸色骤变:“这些导管直接接入地脉节点……他们借用了言冢的底层架构,却扭曲了它的目的。这不是治愈,是掠夺。”
贺兰舟握紧拳头:“净语会不仅活着,他们进化了。从压制言论,到垄断语言本身。”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震动。机器启动,一道低沉的合成音响起:
>“检测到非法访问。启动净化协议。目标身份确认:阿念,代号‘回声’。最高优先级清除指令生效。”
四面墙壁缓缓开启,十几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身影走出,面部覆盖着半透明面具,口中发出不成语句的单调音节,如同被编程的发声工具。
“他们是‘语言傀儡’。”阿念后退一步,“被摘除自主表达能力,仅保留执行命令所需的语音功能……这才是真正的失语者。”
战斗不可避免。
贺兰舟引爆预设的地雷阵,暂时封锁入口;李朵朵激活便携式反制装置,干扰傀儡的神经同步频率;阿念则冒着意识崩溃的风险,强行接入机器核心,试图切断其与地脉的连接。
在最后一刻,他将自己的记忆注入系统??草原上的母亲、井底的星光、囚犯手中绽放的花瓣、小女孩抱着膝盖哭泣的脸……无数真实的声音汇成洪流,冲击着冰冷的算法壁垒。
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闪烁不定,最终,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识别成功:原始密钥持有者。权限等级:创世者。系统终止倒计时:10……9……**
轰然巨响中,整座建筑陷入黑暗。
黎明再次降临。
山村依旧寂静,唯有风吹过枯草的声响。那台机器已化作废墟,地下导管尽数断裂,被囚禁的语言能量随风散逸,回归大地。
阿念瘫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自己刚刚摧毁的只是一个分支节点,真正的“言冢回收网络”仍在暗处运转。但他们赢下了这一局??至少,有些声音重新获得了自由。
李朵朵扶着他站起来,望着东方初升的太阳。
“你说,以后还会有人记得今天吗?”她问。
“不一定。”阿念轻声答,“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对另一个人说‘我懂你’,历史就不会真正被抹去。”
贺兰舟点燃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走吧。下一个地方等着我们。”
车队再度启程,驶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某个城市的儿童福利院里,一个失去声音多年的小男孩忽然抬起手,在纸上写下第一句话:
“我记得妈妈的味道。”
窗外,春风拂过,万千种子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