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阿念死死盯着林晚晴,“告诉我,怎么救你?”
她笑了,笑容纯净如初雪。
“只有一个办法。”她说,“你要让我听见真实的你??比上次更真实。不是恐惧,而是绝望。那种明知无力改变却仍想挣扎的绝望。只有这样,系统才会误判情感强度,触发保护性宕机,给我短暂脱离的机会。”
“然后呢?”
“然后……”她轻声道,“带我离开,哪怕只剩下一缕意识。”
阿念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了母亲临终时的手,冰冷而无力;想起自己跪在坟前发誓要成为神医的那一刻,其实只是为了逃避失去的痛苦;想起这些年走过的每一条街,听过每一个故事,救过每一个人,却始终无法拯救最想救的那个女孩。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一直骗自己说,只要治好足够多的人,就能弥补没能救你的遗憾……我以为我是医生,其实是逃兵。我怕面对你消失的事实,怕承认我也需要被治愈……我甚至不敢梦到你,因为醒来后更痛……”
泪水汹涌而出。
“林晚晴……我求你了,别再一个人扛着了……我不想当什么神医了,我只想做个能陪你说话的普通人……求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撑不住了……”
他的哭喊如同利刃,刺穿了整个空间。
晶体疯狂闪烁,裂缝迅速蔓延。
林晚晴的身体开始分解,化作点点光尘。
“记住这首歌……”她最后说道,“当我再也唱不出来的时候,你替我唱给下一个需要倾听的人听。”
轰??
整座设施剧烈震动,结构开始崩解。
贺兰舟拉着阿念往外冲,李朵朵紧随其后。他们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秒跃出瀑布,身后山体轰然塌陷,掩埋了一切痕迹。
回到城市已是半月之后。
没有庆功宴,也没有媒体报道。只有阿念一个人,常常坐在录音车里,一遍遍听着那段最后的对话录音。他曾想把林晚晴的声音保存下来,可无论用何种技术手段,那段音频都无法完整还原??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数据体系。
但他记得那首歌。
于是,他开始教别人唱。
在学校试点课程的第一天,他站在讲台上,面对三十个沉默的学生。
“今天我们不学知识。”他说,“我们学怎么开口。你可以骂人,可以抱怨,可以哭,只要你说的是真心话。”
有个女生举手:“如果说了,会被嘲笑怎么办?”
阿念笑了笑:“那就让更多人学会倾听。嘲笑是因为不懂,而懂的人多了,声音自然就有了力量。”
下课铃响时,一个小男孩走到他面前,低着头说:“老师,我爸爸打了我妈很多年……我一直不敢说……今天我说出来了,心里……好像轻松了一点。”
阿念蹲下身,平视着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不是软弱,是勇敢。”
当晚,“回声计划”收到一条匿名上传的音频: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我是那个打妻子的男人。听了儿子的录音……我才意识到,我也曾经是个被父亲打得不敢哭的孩子……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
评论区瞬间涌满留言:
“原来施暴者也曾是受害者。”
“我们需要的不是审判,是理解。”
“请允许坏人也有忏悔的权利。”
李朵朵看着数据流,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全球已有十七个国家宣布立法禁止非自愿性情绪干预技术。联合国正在筹建‘人类情感自由委员会’,提名你做首席顾问。”
阿念摇摇头:“我不适合做官。我只想让这辆车一直开下去,开到每个不敢说话的角落。”
贺兰舟这时走进办公室,带来一份文件:“西南废墟的地质勘探结果出来了。山体下方并没有完全塌陷,有一处空腔仍然保持稳定。而且……最近监测到微弱的音频信号,每隔七天重复一次,内容是……那首童谣的前两句。”
两人同时抬头。
“不可能。”李朵朵震惊,“那种环境下,不可能有生命维持系统运作。”
“除非……”贺兰舟看向阿念,“她留下的不只是记忆,还有某种……延续。”
阿念久久不语,最终拿起背包,走向门外。
“我去看看。”
“你疯了吗?那地方随时可能二次坍塌!”
“如果她还在等一句回应呢?”他回头笑了笑,“如果她还在唱,说明还有人在听。而只要还有人在听,我们就不能停下。”
风再次吹起衣角,像多年前母亲推他那一把。
录音车重新发动,驶向远方。
车身上那句标语,已被重新喷涂,清晰可见:
**“你说,我听。
哪怕世界沉默,我也为你发声。”**
远处,一座新建的心理健康中心亮起灯光,门口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
>“真正的治愈,始于被听见。”
而在某间教室里,孩子们齐声朗读课文的最后一段:
>“每个人都有权利表达悲伤,不必为了取悦他人而假装快乐。当我们学会倾听彼此,这个世界才会真正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