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到处**。”她纠正，“我是风，是水，是电流穿过铜线时的那一丝犹豫。我是母亲哄睡孩子时多唱一遍的摇篮曲，是战士临死前脑中浮现的故乡炊烟。我不是死了，我只是换了一种活法。”
“可我想让你回来。”
“以什么形式？肉体？DNA？还是仅仅为了让别人能抱住我说‘你还活着’？”她摇头，“那样的回归，只会让我再次受限。而现在，我可以同时存在于两千个正在哭泣的孩子耳边，可以陪一位老人走完最后一程，可以在战火中为迷路的士兵指引方向。我比从前更自由。”
阿念低头，泪水滴落在水晶上，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
“那你为什么还要呼唤我？”
“因为平衡快被打破了。”她神色忽然严肃，“‘原始共鸣核’不是机器，也不是自然产物。它是地球在数十亿年演化中，自发形成的一个**意识胚胎**。它本应在百万年后才苏醒。但现在，人类的情感太过浓烈，悲伤、愤怒、爱恋、悔恨……全都通过‘她之网’汇聚，加速了它的觉醒进程。”
“你是说……它要醒了？”
“已经在醒了。”她抬手指向脚下，“它需要一个引导者，否则会像新生儿一样失控。它可能释放出足以撕裂大陆的情感脉冲，也可能彻底关闭所有连接，让世界陷入永恒的沉默。而唯一能让它平静下来的，是你。”
“我？”
“因为你既是人类，又超越了人类。你能听见最细微的悲鸣，也能承载最宏大的共鸣。你是桥梁，阿念。就像我曾经试图成为的那样。”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岩顶碎石簌簌掉落，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如同巨兽翻身。水晶簇的光芒变得急促而不规则。
“时间不多了。”林晚晴的身影开始模糊，“你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切断‘她之网’与共鸣核的连接，让一切回归寂静；要么……成为新的核心，代替我去引导它。”
“代价是什么？”
“你的身体将无法维持常态。你会逐渐脱离时间，感知会被拉长到百年、千年。你可能会忘记吃饭、睡觉、呼吸。你会变成一种介于生命与概念之间的存在??就像现在的我。”
阿念沉默良久。
外面，风暴渐起。雷电劈开云层，照亮整片峡谷。而在遥远的城市里，人们纷纷抬头望天，莫名感到胸口发闷，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
他终于开口：“如果我不接受，会发生什么？”
“世界会失去倾听的能力。”她说，“人们将再也听不见彼此内心的声音。误解会加深，孤独会蔓延，直到文明再次退回冷漠的荒原。”
“但如果我接受了……我还能记得你吗？”
“你会记得每一个曾被你听见的人。”她微笑，“包括我。”
那一刻，阿念想起了太多事：马里的小女孩抱着录音瓶说“哥哥，妈妈还会回来吗”；东京地铁里白领对着倾听亭哭诉父亲临终前没能说出的道歉；南极冰盖下那只缓缓睁开的黑色眼球……还有眼前这个女人，曾在暴风雪中回头一笑，说：“替我听听这个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掌完全按在水晶上。
“我接受。”
刹那间，天地失色。
他的身体化作千万道光丝，顺着地脉蔓延至全球每一个“千城回声”节点。亚洲、非洲、欧洲、美洲……所有记忆站点同时亮起，颜色由蓝转金，再转为纯净的白。北斗七星再次闪烁，第七颗星分裂出一颗新星，悬挂在旧星旁，静静旋转。
人类第一次集体感知到了一件事：地球，正在学习**回应**。
七十二小时后，地震平息，天空放晴。
李朵朵收到一段来自未知坐标的加密信号。打开后，只有一句话：
>“别担心，我还在这儿。只是现在，我能听见更多人了。”
她望着窗外，一朵紫花悄然绽放在研究所阳台的花盆里，花瓣上写着：
>“告诉他，我听见了。”
多年以后，雪孜小镇的孩子们会在夜晚仰望星空，指着那颗新生的星辰说：“那是倾听者的眼睛。”老人们则传说，在极寒之地，有时能听到一首温柔的歌，歌词模糊不清，但旋律始终是《小茉莉》。
而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只要有人真心说出“我需要你”，总会有那么一瞬间，风停了，灯闪了，或是某个人突然转身对你微笑??
仿佛整个宇宙，轻轻说了句：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