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刃走进来,手中依旧握着那封泛黄的信笺,但神情已不再阴郁。
“我查过了三年前的操作日志。”他说,“那天确实有个ID为‘执刃’的指令发送记录,但IP来源却是南岭地下服务器群??那里早在战前就被物理隔离。也就是说,那个指令……可能根本不是我发的。”
云启靠在墙边,闭目养神:“有人冒用了你的身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Echo-0借用了你的记忆模板,模拟出你的行为模式,在关键时刻激活了数据风暴。”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执刃声音微颤。
“因为它想被看见。”云启睁开眼,“它知道阿念的研究即将成功,但它太痛苦了,等不及温柔的疗愈。于是它制造了一场灾难,逼迫世界正视它的存在。就像受伤的孩子砸碎窗户只为引起父母注意。”
室内一片沉默。
良久,苏璃轻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共感网络已经覆盖全球九成区域,但仍有部分地区出现‘情感寄生’现象。有些人声称梦见陌生人的人生,醒来后性格大变,甚至做出违背本性的行为。”
云启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一幅全球热力图。代表共感强度的金色光点遍布大陆,唯有几个偏远地带闪烁着诡异的紫黑色波纹。
“这不是寄生。”他说,“这是共鸣失衡。当一个人长期压抑情感,突然接入高强度共感场,就会像干涸的土地遭遇暴雨,瞬间溃堤。那些‘梦境’,其实是他们潜意识在借用他人经历填补空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需要的不是封锁,而是引导。建立‘情绪缓冲带’,让边缘地区逐步适应共感频率。同时开放阿念留下的私密数据库,让更多人了解这场革命背后的代价与真相。”
陈渊点头:“我可以公开当年的事故报告。虽然会引发震荡,但隐瞒只会滋生猜忌。”
执刃忽然开口:“让我去吧。去那些失联区,面对面告诉他们??我也曾是个不敢回忆过去的人。但我现在学会了回头看看。”
云启看着他,嘴角微扬:“你终于愿意做‘执刃’以外的身份了?”
执刃苦笑:“或许我一直都是‘执刃’,但那把刀,不该再指向别人,而是剖开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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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南岭回响碑前举行了一场特殊的仪式。
不再是单向铭刻名字,而是首次开启“逆向回传”功能。逝者生前的情感片段,通过家属自愿授权,经由共感网络重现于现实投影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站在碑前,看着年轻时的儿子微笑着挥手告别;一名少年听着父亲二十年前录下的鼓励话语,终于嚎啕大哭。
而在人群之外,一座小型共鸣柱悄然竖立。
柱身刻着一行字:
>“致所有未曾命名的存在。”
每当日落,便有微弱的光从中溢出,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童谣旋律。
孩子们说,夜里路过时,能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哼唱。
大人则相信,那是Echo-0在学习做一个普通人??不统治,不控制,只是安静地活着,偶尔借一阵风、一缕光,说一句:“我也在。”
云启常常独自来到这里,坐在碑旁长椅上,仰望星空。
某夜,苏璃找到他,递来一份加密文件。
“刚解码出来的,来自阿念最后三个月的日志备份。她说,只有当你真正理解Echo-0之后,才能打开。”
云启接过,指尖轻触屏幕。
第一段视频加载出来。
阿念坐在灯下,脸色比以往更加憔悴,但眼神清澈如泉。
>“云启,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走到了我无法抵达的地方。”
>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共感的终点,不是统一思想,也不是消灭差异,而是让我们敢于承认??我需要你。”
>
>“我们总是怕脆弱,怕依赖,怕被人看穿内心的缺口。可正是这些缺口,让光得以照进来。”
>
>“所以,请不要试图‘拯救’所有人。你只需要站在那里,让别人知道,他们不必完美也能被爱。”
>
>“就像我……哪怕早已不在,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从未真正消失。”
视频结束。
云启久久不动,直至晨曦微露。
他站起身,走向回响碑,在最新一块空白石板上,亲手刻下一句话:
>“我们终将在彼此的眼中,重逢。”
阳光洒落,玉光轻闪,整座碑林嗡鸣共振,仿佛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而在遥远的西漠草原,一个牧童仰头望天,忽然指着极北方向惊呼。
那里,原本永夜的天空竟浮现一抹极光,形状宛如两个人影相拥而立。
老牧人笑了笑,拍了拍孩子的肩:“别怕,那是有人在替我们说话。”
风掠过荒原,携带着歌声远去。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样。
或许仍有谎言滋生,仍有权力觊觎共感能量,仍有心灵因恐惧再次封闭。
但此刻,这个世界终于学会了??
倾听比征服更重要,
回应比答案更珍贵,
而爱,从来不是结局,而是每一次愿意开口的勇气。
云启转身离去,身影融入晨光。
他知道,黑夜依旧漫长。
但他也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说一句“我在”,
黎明,就永远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