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们还跟他们说,日本幕府交替,废黜了大批领主,此前他们领下的武士四处流浪。
这些人有武艺,受过一定教育,在百姓们面前有一定威信和领导力。
我们叫西教传教士,收买招揽那些流浪武士,委托他们去帮助信徒们组建互助组织,替信徒和教会与各地官吏交涉,保护信徒的利益...」
任长国听得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那些流浪武士肯定趋之若鹜。
这些人,肯定不甘心失去地位丶富贵和权柄,现在有了机会,肯定会好好把握。」
郑芝龙又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任主事说得没错。
按照日本的说法,这些流浪武士的心里,都有野望。在他们的支持下,九州一带的西教教会发展得如火如荼。
西教教士在教堂里传教,教堂之外的俗事全权委托给了那些信教的武士。
给粮给钱,不管武士们做什麽都支持,只要能把更多的日本百姓带到教堂里,跪拜他们的主。」
任长国说:「郑主事,日本地方官吏岂能坐视他们壮大?」
「肯定不会。幕府对西教非常敏感,这些年三令五申,要对西教多加控制。
其它地方好说,西教几近绝迹。
但九州不行。
这里地方偏远,远在江户的幕府说话威慑力不够,领主和地方官吏很容易被收买。
其次九州的领主,还有各级官吏,靠着对外贸易赚得盆满钵满。他们知道那些西教教士跟尼德兰商人以及我们大明商人的关系,十分密切。
我们是他们的财神,在我们的维护下,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目前情况越演越盛,有些忠于幕府的九州地方官吏看不下去,给江户那边递了禀帖密报。
那边给了九州各领主巨大的压力,他们的态度开始改变,各领的官吏的态度也随之变化。」
任长国问:「郑主事,今天与我们会面的日本人,是哪边的?」
「西教教会武士首领,叫种元时政,也叫天草时政。」
「还有两个名字?」
「日本人就是这样,姓名很随意的,哪天不高兴了就改个名字..
反正他们也乱得很,母亲知道是谁,父亲是谁很难搞清楚,所以想到什么姓就取什么姓,甚至觉得哪个姓氏高贵,他们就去冒姓。」
「那这位种元时政与我们会谈,有什麽用意?」
郑芝龙挪动位置,凑到任长国耳边低语了几句。
任长国点点头,「我懂了。
郑主事,我初来乍到,情况不熟悉,待会一切以你为主,我熟悉情况,必要时敲敲边鼓就好了。」
郑芝龙欣慰地笑了。
这一位倒也识趣。
过了两刻钟,夥计带来一位日本武士,二十多岁,看着威武,可是个子不高,怎麽也威武不起来。
他一进来就用生硬的官话说:「外臣天草时政,拜见两位上使。」
郑芝龙与他是熟人,客气道:「天草桑客气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僚任长国任先生,以后他会常驻长崎。」
天草时政听闻大喜,对着任长国又是一个五体投地的跪拜,然后说:「以后一切都要仰仗任桑!」
「天草桑,客气了。」
天草时政接着说,「家祖曾经被天朝东南商贾诱使,做了一名可耻的海贼,在天朝东南沿海犯下了滔天罪过。
鄙人代表家祖向两位上使郑重请罪...
家祖临死前十分愧疚,传下家训,要子孙后代敬重天朝,为天朝与日本的友好殚精竭力...」
任长国听得有些迷糊,怎麽还有这麽一出?
他转头看向郑芝龙,看到对方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不要在意。
寒嘘几句后,郑芝龙问天草时政:「天草桑,你要求与我们会面,有什麽事吗?」
「两位上使,西教传教在天朝的支持下,蓬勃发展,也引起了九州各领主的警惕。
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武力冲突,为了防范于未然,我们同心会决心建立根据地,学习天朝太祖皇帝的广积粮丶高筑墙丶缓称王的良策,定下广积粮丶坚筑城丶不声张的方略。」
郑芝龙和任长国对视一眼,这不正是我们期望的吗?
「天草桑不妨说的再明白些。」
「郑上使,德川幕府早就下达了一领一城的政令,宣布各藩领只准拥有一城池,此前各地领主修建的诸多城寨,纷纷被废弃。
在下与同仁们走遍了西九州和南九州各地,勘查了三十七个废弃的城寨,选定了原城丶小村城和垂水城。」
「天草桑,这三城有什麽讲究吗?」
「原城在肥前国东南角,原是松仓家的主城,修建新城岛原城此城废弃。垂水城在肥后的西边,因领主灭亡而废弃。
小村城在肥前西南,与长崎相隔不远,也是因领主灭亡而废弃。
此三城城寨主体还在,呈三字品立,又都在海边,可互相呼应。」
郑芝龙双眼有神,「天草桑,需要我们做什麽?」
「请帮我们修筑此三城。」
郑芝龙与任长国交换眼神说:「这不是小事,我们需要商议一下。」
「是我唐突了,还请两位上使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帮日本百姓一把...」
聊了一个时辰,重新上了一席酒菜吃完,天草时政告辞。
等他离开后,任长国问:「此事可行,附合皇上定的大略。」
「没错。但是不能答应的太快,要拿捏一下。我们支援部分钱粮,再去找尼德兰商人,以修建三座位于遥远东方的主的城池为名,忽悠他们出大头。」
这次是任长国给郑芝龙竖大拇指:「哈哈,郑主事的算盘打得好。」
「郑主事,我冒昧地问一句。天草时政最开始说的请罪,还有那些话,到底什麽意思?是真心实意的吗?」
「你就听听而已。他真心要请罪,怎麽不在我们面前表演个破腹自尽呢?
再说了,他那祖父是不是他亲祖父都不知道,鬼的家训。
他有什麽鬼的愧疚之心,只不过有求于我们,说些我们爱听的话哄着我们,就当放个屁。」
「了解了。郑主事,接下来我们要见的是谁?」
「岛原领领主的嫡子松仓胜家。天草时政看中的原城,以前就是他们家的。」
任长国笑了,「也对,正反方我们都要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