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算盘。”封于修按下引爆器延迟程序,“可惜,观众不会买账了。”
外面枪声逼近,脚步声密集如雨。
苏婉忽然问:“你说,如果我们失败了,会不会有人继续?”
“会。”封于修望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许三多说过的话,记得那个笨拙却从不放弃的士兵,就会有人站出来。”
“那你怕吗?”
“怕。”他笑了笑,“但我更怕闭上眼时,听见许百顺在坟前问我:‘后来呢?’”
爆炸前十五秒,他们冲出主控室。
冲击波掀翻整座基地,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直上云霄。数十公里外,正在撤离的Y-12回头望去,只见黑崖沟的方向升起一朵赤红蘑菇云,像是大地吐出的最后一口怒火。
三天后,云南边境。
一座隐匿于云雾中的庄园静静矗立。四周铁网高耸,红外监控密布,门口挂着“云岭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牌子。
Y-12藏身树梢,透过望远镜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车门打开,一名银发女子走下,身穿素色旗袍,面容冷峻。
“周晚秋。”许念安低声确认,“她父亲周维纲的独女,‘X计划’第二代负责人。”
“她手里拿着文件夹。”李承志眯眼,“封老师给的情报没错,今天是‘X-07’最终评审会,七位专家到场,其中包括两名国外院士。”
“那就不能等了。”Y-12摘下耳机,“我要进去。”
“太危险!”许念安抓住他,“你进去就是送死!”
“我不是去送死。”少年平静地说,“我是去唤醒他们。”
他从背包中取出一枚U盘,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来自许三多的记忆”。
这是封于修临行前交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一段从“归墟”核心恢复的原始数据,记录了许三多从新兵到兵王的全部心路历程:他在五班修路时的沉默,他在演习中扛旗冲锋的呐喊,他在战友牺牲后的痛哭,他在退役时对着空营房敬礼的背影。
“他们以为可以复制许三多。”Y-12轻声道,“但他们永远不懂,真正让他成为兵王的,不是基因,不是训练,是他一次次选择做好人的勇气。”
当晚,庄园举办晚宴。
七位专家齐聚会议室,周晚秋站在投影前,神情自信:“各位,‘X-07’已进入最后调试阶段。我们将首次实现‘情感可控型超级士兵’,既具备绝对战斗力,又能精准识别敌我,杜绝滥杀风险。这是人类军事史的飞跃。”
掌声响起。
就在此时,所有屏幕突然黑屏。
下一秒,画面切换。
一个穿着旧式迷彩服的年轻士兵站在操场上,满脸泥水,眼神却亮得惊人。
>“报告班长!我想当个好兵!”
全场寂静。
紧接着,纪录片般的内容开始播放:许三多修路、爬单杠、守阵地、救战友、拒绝提拔只为留下……每一帧都是平凡中的伟大。
最后,是他站在许百顺坟前,低声说:
>“爹,我没给您丢脸。”
周晚秋脸色剧变:“切断信号!快!”
可所有设备都无法关闭。U盘通过无线渗透入侵了整个系统,甚至连接了每位专家的私人终端。
一位老院士颤抖着摘下眼镜:“这……这才是真正的战士?不是我们造的机器?”
“我们……在制造怪物。”另一位女专家捂住嘴,“而真正的英雄,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笨笨的农村孩子?”
混乱中,Y-12从通风管道跃下,站在会议桌前,举起那面从许家村带来的褪色军旗。
“我叫许念安的儿子,也是许百顺的孙子。”他声音不大,却穿透每一个人的耳朵,“你们想造新的许三多?可以。但请记住??他不是代码,不是实验品,他是一个宁愿死也不肯扔下战友的人,是一个哪怕全世界都说他不行,也要一步步走到终点的人。”
“你们可以复制他的基因,但复制不了他的心。”
“今天,我代表许三多,代表所有被你们关在黑暗里的孩子,宣布:这场实验,到此为止。”
窗外,雷声滚滚。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这座隐藏罪恶的庄园。
第二天清晨,新闻爆出:“云岭研究中心涉嫌非法人体实验,多名高层被带走调查。现场查获大量冷冻胚胎及未注册神经调控设备。”
国际社会哗然。
联合国紧急召开听证会,播放了那段“许三多影像”。秘书长沉痛声明:“我们曾试图制造完美战士,却忘了人性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而在许家村,那盏油灯终于熄灭。
村长将铜灯收进柜子,轻叹一声:“老许,走好。”
与此同时,西北某处荒原。
一辆吉普车缓缓停下。封于修和苏婉从车上走下,衣衫破损,脸上带伤,但眼神清明。
前方,是一座孤坟。
墓碑无字,只插着一面残破的军旗,旗面上依稀可见“钢七连”三个字。
封于修跪下,摆上一瓶红星二锅头,一包许三多最爱的白沙烟。
“我来了。”他低声说,“事情办完了。你儿子的儿子,长大了。他没给你丢脸。”
风拂过荒草,沙沙作响。
仿佛有人轻轻应了一声。
苏婉站在远处,没说话。
良久,封于修站起身,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接下来呢?”她问。
“回家。”他说,“然后教Y-12怎么做一个普通人。这才是最难的。”
阳光洒落,照亮归途。
而在地球另一端,某个偏僻小镇的网吧里,一个流浪少年坐在角落,戴着耳机。
屏幕上正播放着那段广为流传的音频。
他听着听着,忽然抬起头,对着空气,敬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
那一刻,许三多又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