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夜航船(第1/2页)
那句“今天,很好”像一颗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圈圈涟漪,却在触及岸边前,悄无声息地沉没了。沈恪依旧是那个沈恪,接下来的几天,他忙于一个跨国并购案,早出晚归,我们甚至连照面都打得很少。
那短暂的、近乎温和的沈恪,仿佛只是高压焦虑下,我臆想出的海市蜃楼。
画室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我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创作,开始尝试将那些抽象的、压抑的情绪,转化为更具象、更有故事性的画面。我画被藤蔓缠绕的玻璃花房,画在深海下挣扎呼吸的光,笔触不再仅仅是宣泄,多了几分笨拙的探索。
这天下午,我正对着一幅刚铺完大色的画稿发呆,门铃响了。
不是沈恪,他有指纹。也不是预约过的任何人。
透过猫眼,我看到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身影——王建国,我的父亲。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头发梳得勉强整齐,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分量的、土气的红色塑料袋,局促地站在门外,眼神躲闪。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他来干什么?他怎么找到这里的?无数的疑问和瞬间复苏的恐惧攫住了我。
门铃又响了一次,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固执。
深吸一口气,我猛地拉开门。冷空气灌入,我和门外的王建国,隔着门槛,无声地对峙。
他看起来老了很多,鬓角白了,脸上是被生活磋磨出的沟壑。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嘴唇嗫嚅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你怎么来了?”我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冷硬。
“媛……媛媛,”他终于挤出声音,带着浓重的小心翼翼,“我……我打听到你住这儿……你奶奶,她腌了点你爱吃的酱菜,非让我给你送来……”
他举起那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密封的玻璃罐。
我看着那几罐酱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奶奶……那是这个家里,唯一还记挂着我口味的人。
“放着吧。”我侧开身,示意他放在玄关的置物台上,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王建国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受伤,但还是顺从地走进来,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塑料袋放在光洁的台面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他直起身,目光快速地、贪婪地在我脸上扫过,又局促地环顾了一下这间与他生活格格不入的豪华公寓,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一丝卑微。
“你……你过得挺好……”他喃喃道,声音干哑。
我没有接话。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他搓了搓手,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神色:“媛媛……爸……爸知道以前……混账……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他的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我努力维持的平静。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殴打、咒骂、酒精和恐惧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打断他,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东西送到了,你走吧。”
我指向门口,逐客的意思明确。
王建国的肩膀垮了下去,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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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手握上门把的瞬间,身后传来电子锁轻微的“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
沈恪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外面罩着黑色羊绒大衣,周身还带着室外的清冷气息。他看到玄关处的王建国,脚步顿住,深邃的目光扫过对方那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又落在我明显苍白紧绷的脸上。
王建国显然被沈恪的气场震慑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恪的目光在我和王建国之间逡巡片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轻微地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