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抓住李宝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肤:“你到底知道啥?那天晚上到底咋回事?”
李宝抽出手,从笔记本里抽出张皱巴巴的草图——是村东头到卫生室的路线图,关键位置画着红圈。
“那晚王大福根本没在村委会值班。”他指着图上晒谷场的红圈,“曲知青发现他偷卖集体粮,追着要去公社揭发。他慌了,把人按在谷堆上……”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曲知青挣扎时撞了头,没气了。”
王来福的呼吸突然停了。
“他怕事情败露,把曲知青藏在谷堆里,等你下工路过。”李宝的声音像冰碴子,“他算准你老实,算准你会抱人去卫生室,算准你慌乱中不会注意到——他往曲知青后腰塞了块砖,让尸体保持前倾,这样你抱她时,她的脸会贴在你胸口,别人远远看,就像你在‘搂’她。”
村公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王大福站在门口,手里的旱烟杆“啪嗒”掉在地上。
他的脸白得像墙皮,嘴角抽搐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来福慢慢站起身。
他望着王大福,又望向李宝,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最后他转向施丽娅,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那……那回我在卫生室门口摔了一跤,曲知青的头磕在门槛上……是不是那时候,砖……”
“砖掉了。”李宝替他说完,“所以医生摸后颈,只摸到个包,没摸到硬物——王村长早把砖捡走了。”
王大福突然转身要跑。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撞在门框上,整个人瘫坐在地,像滩化了的泥。
施丽娅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条凳上。
王来福望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在冬夜里焐热过多少乡亲的脚,此刻却抖得厉害。
他突然抓住李宝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那我……我是不是早该想到?是不是我……”
“你只是太善良。”李宝按住他的手背,“王村长算计了你三十年,就因为他知道,你宁肯自己背黑锅,也不会说曲知青半句不是。”
王来福的嘴唇动了动,想问“那现在咋办”,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望着瘫在地上的王大福,又望着李宝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烧——不是愧疚,是被人当枪使的憋屈,是终于能替曲知青讨回公道的热望。
李宝收拾好笔记本,起身时看了眼墙上的老挂钟。
凌晨两点的钟声刚响过,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窗棂,在王大福身上投下道阴影,像根捆人的绳子。
他拍了拍王来福的肩,轻声说:“有些锅,背了三十年,也该卸了。”
王来福望着他的背影,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他弯腰捡起翻倒的木凳,手指触到凳腿上的漆皮——和当年抱曲丽丽时,摸到她后颈那块硬邦邦的东西,温度好像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