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垒的哭嚎混着老槐树的沙沙声,在夜色里荡开。
张远山咬了咬牙,桃木剑的剑柄在掌心勒出红印——他知道再不动手,石垒必死无疑,可一旦动手,金晶的魂魄也会受牵连...
乌云突然散开。
月光重新照在金晶后颈的银莲子上,链子突然绷直,指向石垒脚边的土坑。
坑里,半枚生锈的拖拉机牌照正在发光,上面的数字被泥糊住了大半,但“317“三个数字格外清晰——正是当年那场车祸的报案编号。
系蓝布围裙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身形开始变淡,可双手却更用力地按在金晶肩上。“杀了他!“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吼,“杀了他我们就能...就能...“
金晶的指甲已经碰到石垒的喉结。
石垒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浑身一震。
就在这时,张远山的桃木剑突然出鞘。
剑身上的七星纹亮得刺眼,照得整个草坪像被撒了把碎金。
“且慢!“李宝突然喊。
他蹲在土坑边,从泥里捡起半块带血的碎骨,“这是肋骨,上面有刀砍的痕迹——“他抬头看向石垒,“当年不是车祸,是你撞人后怕赔钱,用铁锹补了刀?“
石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咯咯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系蓝布围裙的女人的身形彻底凝实了。
她转头看向石垒,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二十年前的清亮:“他说得对。
当年你撞了我们,我还活着,求你送我去医院...你说‘反正都要死,省点钱‘。“她抬起手,指尖穿透金晶的身体,指向石垒,“现在,该你偿命了。“
金晶的手猛地收紧。
石垒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双腿乱蹬着踢起尘土。
施丽娅想冲过去,却被李宝拉住。
赵婉儿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掉在地上,砸在那些青灰色的鳞片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张远山的桃木剑指向天空。
他知道,再不动手就晚了。
可就在他要念动咒语时,金晶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银莲子项链“啪“地断开,吊坠滚进了土坑。
两个冤魂的身形开始透明,可它们的手却更紧地扣住金晶的肩膀,仿佛要把她的魂魄扯出来。
“晶晶!“施丽娅扑过去,抓住金晶的手腕。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金晶的皮肤正在变凉,像块被雪埋了三天的石头。
赵婉儿也扑过来,抱住金晶的腰。
三个女孩的眼泪混在一起,滴在金晶的手背上,烫得她的指甲一寸寸缩了回去。
石垒趁机滚到一边,抱着老槐树干呕。
他的手机还在响,《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旋律里,混着金晶断断续续的哭腔:“爸妈...我知道你们疼我...可我不想当孤儿了...不想再梦见下水管里的手...不想...“
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的眼泪落了下来。
那眼泪是淡蓝色的,滴在金晶脚边,开出两朵白色的小花。
系蓝布围裙的女人抚了抚金晶的头发,这一次,她的手终于碰到了女儿的发梢。“我的乖宝...“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们错了...不该用怨气困住你...“
两个冤魂的身形开始消散。
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最后看了石垒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疲惫:“因果有报,你逃不掉的。“系蓝布围裙的女人吻了吻金晶的额头,她的嘴唇刚碰到女儿的皮肤,就彻底消失在月光里。
金晶瘫坐在地上,像根被抽了骨头的芦苇。
施丽娅和赵婉儿抱着她,三个人的肩膀一起颤抖。
李宝走过去,把红布包捡起来,里面是个银锁,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已经被血浸成了暗红色。
钱一多关掉摄像机,镜头里最后一幕,是老槐树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满地青灰色的鳞片。
张远山收起桃木剑,道袍上的泥点被夜风吹干,变成浅褐色的痕迹。
他蹲在金晶面前,摸出颗朱砂痣点在她眉心:“这是镇心痣,七天内别沾水。“金晶抬头看他,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桃,却终于有了活人的光彩。
石垒还在老槐树下发抖。
他的裤裆湿了一片,尿骚味混着土腥气,熏得人皱鼻子。
李宝走过去,把半块带血的碎骨扔在他脚边:“明天跟我去派出所,还是我现在打电话?“石垒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呜咽。
夜更深了。
老槐树的影子缩成一团,像只蜷着的大猫。
施丽娅摸出手机,想拍张金晶的照片证明她没事,可屏幕刚亮,就照见金晶背后的墙上,两个淡淡的人影正在挥手。
她刚要喊,人影就消失了。
赵婉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片白墙,和墙根下两朵白色的小花,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张远山突然皱起眉头。
他摸出张符纸,符纸在他掌心自动燃烧,火星子噼啪作响。“不对。“他看向老槐树,树顶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怨气没散干净...有人...“
话没说完,石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指着老槐树,浑身抖得像筛糠:“树...树里有手!“
众人抬头。
老槐树的树皮正在裂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茬。
一只青灰色的手从树里伸出来,指甲足有三寸长,正对着石垒的方向,缓缓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