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不救林书记了?”左光辉不满地说。
“我不是说了嘛,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要急,洪专员一再嘱咐,千万不能麻痹轻敌,越是解放区,就越要注意。”
“那怎么才能救出林书记呢?”马奇山原本以为他一忽悠,就能把大家的情绪挑动起来,没想到武大为遇事也这么冷静,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问:“救林书记要等找到秘密出口才行,是吧?庄大叔。”
庄大客气点点头,“没错。”
“那你还不快去找!”马奇山好像要把林大锤掉下陷阱的原因都归咎到庄大客气身上。话语和口气都让庄大客气听着觉得浑身像扎刺一样,但现在又不是吵架的时候,庄大客气生气地站起身来走开了。
武大为对左光辉说:“左县长,目前形势非常严峻,县里的征粮工作也很重要,什么时候能拿到下面的粮食还不好说,支援前线的征粮任务又迫在眉睫,你立即回去按计划开展工作,有情况直接向洪专员汇报。”
“那好吧!”左光辉刚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那份洪专员认为顶顶重要的文件,现在交不成了,他把那份绝密文件交给了武大为,然后望望马奇山,希望他能跟自己一块儿回去,因为征粮工作离不了他。马奇山知道左光辉的用意,他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主动对武大为说:“武大队长,为了搞粮食,郝副队长牺牲了,林书记又陷入魔窟,我是粮食局长,我不能走,再说这里的山形地貌,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武大为见马奇山这么坚决就同意了。左光辉见马奇山不愿回去,这种时候也不好强求,只好一个人向山下走去。
武大为朝着庄大客气走去,他要救林大锤,要攻打地塞,就必须更多地得到庄大客气的帮助,他几步就追上了庄大客气,问道:“庄大叔,找到秘密出口,你有把握吗?”
刚才被马奇山刺了一下,庄大客气心里有些不痛快,所以说话也谨慎起来:“那秘密出入口隐蔽得很,光凭粮食味儿也不一定找得到。这地塞粮库上下有三层,而且每一层的结构都不一样,都说’一层九曲十八弯,二层犄里拐弯,三层弯里带弯’。虽然在里面每一层都是相通的,但通往地面的进出口只有几个。也不知道林书记的具体位置到底在那儿?就地面的出口来说,有的是通风口,有的是瞭望口,有的是陷阱口,有的是小出入口,肯定还有一个大出入口我估计呀,鬼子把那个出口给炸了,他们怎么还会留一个呢?没准也早被封死了。我们要想打进去,只有找到他们的小出入口才行。那小出口也一定十分隐蔽,整个地塞也没几个,谁知道我们啥时候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呀?”
庄大客气的话给武大为留了不少悬念,武大为想这哪儿成啊?于是对庄大客气说:“庄大叔,我们最晚不能超过七天,前线等粮食啊!”
“武大队长,你也别催,我女儿在里面呢,我恨不得现在就能找到,只有找到了秘密出口,你们才好往里打呀。”庄大客气也是不软不硬地把武大为的话挡了回去。
王豆豆来时一路上满怀希望,找到了刘老大粮店连嫂子的面也没见着。离开了长春时,他反倒憋了一肚子气。那么好的嫂子,能说变心就变心吗?他没有答案。为什么连见都不肯见我呢?他也没有答案。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她嫁的那户人家,什么玩意儿?嫂子要是嫁一个好人家倒也罢了,可偏偏嫁到了一个母夜叉家里,能有她好吗?王豆豆要把这消息告诉林书记,好让他对这事儿有个了断。到了龙脉县,他恰巧遇上了刚回县城不久的左县长。
“小土豆,林书记不是让你去垦荒大队了嘛?你这是上那儿去呀?这么急匆匆地找谁呀?”
王豆豆下了马,“我找林书记。我去他家了。”
“他家怎么啦?”
“他家出了大事了,他娘死了,刚娶的媳妇又嫁人了。快告诉我,林书记在哪儿?”王豆豆急切地问。
“林书记怎么会遇上这么多倒霉的事呢?他掉进地塞的陷阱里了。我已经把这事向洪专员汇报了。”
王豆豆听说林大锤落到陷阱里了,急得一把拽住左光辉:“左县长,他掉进了陷阱里,你们咋不去救?”
左光辉不高兴地推开王豆豆拽着自己的手:“你寻思我不救啊?洪专员说这事不让我管,暂时由武大队长负责。洪专员也正在往那儿赶呢,你快去吧!”
王豆豆怎么也整不明白自己这么佩服的林团长,打仗机智勇敢,身板钢钢硬,脑瓜子又灵活,怎么掉进陷阱里的偏偏是他呢?他急得一跺脚,转身上马飞驰而去,他心里生气,你们不救林团长,我王豆豆得救,就是死我也要和林团长死在一块儿。
人们仍然聚集在林大锤掉下的陷阱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营救林书记的办法。
“当年,日本鬼子在建这个地塞粮库时就声称这个地塞粮库经得起飞机炸,大炮轰,那里面存放的弹药抵抗一年也足够了。”马奇山正在摆唬着。
“这么说,打这地塞比打长春,打沈阳还难?”有人被马奇山给唬住了。
“别说熊话!我们还是英雄部队吗?才开了几天荒,你们手里的武器都成了烧火棍啦?害怕打仗啦?再说,难道就把林团长扔这儿不管啦?”英雄团里有人说这种丧气话,武大为显然有些火了。
马奇山拍拍火气正旺的武大为:“武大队长,别生气,我倒有个办法。”
“说说看。”
“我们多准备些半干不干的树枝、蒿草,点着了火把往里扔,等把里面那帮王八羔子熏个半死不活的,咱再组织人冲进去,行吗?”
“那不行,里面还有林书记和青草呢!”庄大客气急忙阻止。
马奇山的话不失为没有办法的办法。让武大为多少看到了些营救林书记的希望,而庄大客气只想着自己的女儿,这理由显然站不住脚。于是武大为劝慰道:“庄大叔,马局长的话有点儿道理,这一熏,看守洞口的敌人就会给熏跑了,我们正好可以乘虚而入,再说,这地塞大着呢,林书记和你姑娘还不一定关押在什么地方,不一定熏得着。”
“这个地方不能下!千万别冒这个险,还是等找到出入口再说。”庄大客气语气很坚定。
“你刚才不是说找出入口是瞎猫碰死耗子吗?再说时间又那么紧,我们等不起啊!庄大叔。”武大为恳切地望着庄大客气。
“既然你们坚持要试,那就试试吧。”庄大客气没奈何了,他明知这么做不行,但要是再阻止的话,就会落下埋怨,于是松了口。
武大为为什么决定冒这个险呢?是庄大叔的一番话让他失去了耐心?还是救人心切而头脑发热?刚才他还反对鲁莽从事,怎么一下子又变卦了呢?即便是一个再有理智的人,碰到这样的事情,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也会丧失理智,去作百分之百的努力。现在,与其等瞎猫碰着死耗子,还不如采取点儿积极主动的对策。于是他让王金龙回垦荒大队去组织一支二十人的侦查小队,任务是趁着滚滚浓烟,顺着绳子潜入地塞侦察,想办法摸清林书记、庄青草在什么地方,摸清敌人的人数和他们所处的位置,还有他们的火力配置。尽量不要惊动敌人,一切见机行事。其他人去准备树枝,蒿草等引火材料,安排完毕,王金龙就回垦荒大队去组织侦查小分队去了。
王金龙回到垦荒大队把事情一说,大家都摩拳擦掌报名要去救林书记,他很快挑选了二十人,组成了侦查小分队。由于实在拗不过大家,又擅自增加了十名候补队员。刘美玉和金晓燕也坚决要求参加,被王金龙给骂了回去。
很快王金龙领着这三十名战士背着枪,扛着子弹箱,在天亮前来到了武大为面前。武大为让大家先休息,等天亮了再干。因为进入地塞,白天和黑夜都一样,而对于地面上的人白天则较为有利。
马奇山怕夜长梦多时间一久又有变化,于是急切地说:“武大队长,咱们开始点火往里扔吧,现在又来了这么多战士,时间不等人啊。”
众战士也纷纷请战:“武大队长,我们不要休息,你就下命令吧。”
见武大为不吱声,马奇山抱起了一大捆干柴划着了火柴,点着火后等火苗一起,就往陷阱里扔,庄大客气又往火苗上压了些青黄相间的蒿草,其他战士也开始跟着往里扔,火焰夹裹着浓烟,从陷阱里升起,二十名战士站在陷阱旁,一根粗粗的绳子一端系在一棵大树上,另一端被马奇山扔进冒着滚滚浓烟的陷阱里。
大伙儿抢着要先下。
武大为大声地说:“你们都别争了,我先下。”
庄大客气一把夺过绳子,“武大队长,你现在是这儿的总指挥,是大家的主心骨,你怎么能下呢,还是让我下吧。”
武大为夺过绳子,对庄大客气说:“打仗你又没经验。那地塞里的王老虎正愁找你还找不到呢,你一下去,不是白给人家送去的吗?”
武大队长这么一说,庄大客气也就不争了。最后,由武大为决定了下去的名单,由王金龙打头阵,假如情况不妙就晃两下绳子,如果没动静,就派第二个人下。
庄大客气眼泪汪汪地对王金龙说:“王副队长,你要记住,地下那伙匪徒个个都穿着铁针衣,别跟他们面对面地打,特别是在暗处,让他们粘上身,光扎也能把人扎成个血葫芦似的了。”说完,他从身后拿出个酒葫芦来,递到王金龙手中,“喝一口吧,给你壮行!”
王金龙喝了一口酒,胸有成竹地说:“庄大叔,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马奇山又将一大捆烟火相间的树枝和乱蒿草扔了进去。
王金龙一纵身顺着绳子下到了洞里。
再说地塞里,早有匪徒向王老虎报告,说**往陷阱里放烟,王老虎听了哈哈大笑,他让匪徒押着五花大绑的林大锤来到陷阱旁。他让人把林大锤绑在柱子上,又派人将陷阱中部的翻版卸了,好让上面顺绳子下来的人一直下到窖底。另外还在窖底安排了四个彪形大汉等着,那陷阱其实就像作化学实验用的那种底大口小的烧杯。上边的人根本看不清底下的情况,从上面扔冒着烟火的柴禾只能扔到窖中心,半点也伤不着躲在两则通道里的人,而在窖里的人对上面的一举一动却一目了然。
做完这一切,王老虎皮笑肉不笑地走到林大锤边上:“林狗熊,今天我请你在这里看场好戏!”他望了望正冒着滚滚浓烟的柴捆,指着那些正被烟火呛得直掉泪的粮匪,对林大锤说:“要不说小日本鬼,小日本鬼,日本人真鬼着呢,当初建这地库时就料想到了会来这一招,果然不出所料。”他一摁塞壁上的电钮,只见原先呈四面发散状的烟火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牵着从洞壁的烟道里跑了。
这时一个匪徒发出惊喜的声音:“快看,绳子动了。”
王金龙正顺着绳子慢慢地下落,没有一丝阻拦,也没被烟火熏着。快到窖底时,他往下一看,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他腰上的枪被人下了,抓住绳子的双手来不及报信,整个身子被几只大手强行架了起来,摁到在地,嘴里塞上了一团布,很快被捆了个结实,塞进了麻袋。
林大锤在他快要落地时,就已经辨认出,那是自己的战友,他惊叫道:“金龙--快”他还想说:快回去,告诉上面,别再往下下人。可是“快”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出,他的嘴立刻被扑上来的两个匪徒用一团毛巾塞住了。林大锤感觉这伙匪徒动作熟练,攻击能力很强,看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接着又有五名战士顺着绳子下来也被装入了麻袋。
林大锤心急如焚,他使劲地吐出了毛巾,大声叫道:“别下了!”刚说完,他的嘴又重新被毛巾堵上,这回堵的是严严实实。
武大为正在侧耳听下面的动静,他依稀听到从陷阱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林大锤,没错!他立刻抓住了第六名要下的战士,“停!”
林大锤的声音让武大为震惊:林大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短促?他想告诉我们什么呢?下去的战士为什么一点儿回音也没有呢?短促说明林大锤已经被捕,说明敌人就在他的身边,他看到了下去的战士,他想告诉我们什么,敌人立刻把他的嘴堵上了。那么他想告诉我们什么呢?告诉我们敌人早有准备,不能再作无谓的牺牲。这么说,下去的五名战士,一定也凶多吉少了。武大为觉得这样分析合情合理,敌人已经在下面设下罗网,他告诫自己,作为指挥员必须保持高度的冷静,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马奇山见武大为叫停就说:“武大队长,他们下去的人没发信号,这说明一切都很顺利,别犹豫了,多一个人下去,就多一份力量。”
“我预感不对,我刚才听到了下面好像有林书记的声音,下去的战士很可能是被敌人抓住了。敌人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林书记,他才发出警告声的。”
马奇山立即要求:“武大队长,关键时刻,你们不下,我下去--救林书记要紧!”
“不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下!”武大为怒了。
这时王豆豆疯狂地哭喊着跑了过来:“武大队长,让我下去!我要去救林团长。”
武大为一把抱住王豆豆:“小土豆,你干什么?刚才下去了五个战士,连个动静都没有,你下去有什么用?”
王豆豆拼命挣扎着,哭着:“林--团--长--,林--团--长--”
哭声震撼着山林。
武大为把王豆豆交给两名战士看着,生气地对王豆豆说:“你以为就你难过,就你痛苦吗?这儿的人,哪一个不跟你一样?我的心都快要碎了要打、要拼,咱们谁害怕了?但死也要死得值得。这帮龟孙子躲在地下,咱恨得牙根疼,可是有劲使不上呀,找粮食,找粮食,找到粮食了,却又这么难。我们谁不着急啊?要消灭敌人,救出战友们,必须要冷静。就凭你这样子,能救得了林团长?敌人正欢迎你们一个个下去送死呢?”
王豆豆难过地低下了头。在武大为的劝说下,王豆豆终于骑着马回垦荒大队去了,负责接电话,保持和上级的联系畅通。临走时武大为还特别关照王豆豆,关于救林团长的事也别太伤心,要相信大家,人人都会尽力的。另外,刘美玉和金晓燕坚决要求参加援救林书记的行动,王金龙粗暴地对待她们,可能会闹情绪。只有你和她俩比较熟,作为老战士,要多多关心和照顾她们,别让她俩出意外,这也是洪专员特地关照的。
庄大客气专在山包、石洞等地方搜寻着,东敲敲、西敲敲,最后他停在一棵老树跟前,他发现这棵树的树干敲出的声音与其他的不同。他又停下深吸着空气,并在这一带反复搜寻,他仿佛预感到什么。武大为见庄大客气停住,便过去问他:
“庄村长,有线索吗?”
“武大队长,我估计这附近有敌人的出入口。”
“为什么?”
“我有一种感觉,就是现在的感觉和以前找到藏粮的地方时的感觉是一样的。武大队长,我们在这山坳里已经来回转了好几遍了,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有大进出口,一定早就找到了,因为空气的主要进出都在那儿,所以那儿的粮食味儿一定特别浓,可是那个大出入口到现在也没找到。我估计,要么是不存在,要么是早就被敌人封堵上了。那日本鬼子也不是傻狍子,炸了一个,还留着一个,等你们来啊?”
“那你刚才发现的是什么呢?”武大为焦急地问。
“闻着粮食味既不太浓,又掺杂着其他味道,我估计这是个瞭望哨,找到了也能往里进。”说着,他敲打那棵老树的树干,并和别的树进行比较给武大为听。
武大为也要敲,却被庄大客气拦住了:“不能再敲了,小心惊动敌人!”
望着这棵斑斑驳驳的老树树干,武大为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但要打进地塞,营救林书记,还必须要有周密的计划,必须确保我方人员和粮食的安全,现在还不能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