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霜气尚未在草叶上消散,江辰已踏上了通往镇子的崎岖山路。
柱子爹的警告犹在耳边,但更让他心神难定的,是青松观和那个老道。
此界无灵,却有道门?
这究竟是玄天界道统在此地的孑遗残响,还是凡俗愚夫敛财欺世的幌子?
他必须亲眼去看一看。
山路蜿蜒,泥泞未乾。
单薄的身子裹在同样单薄的旧袄里,每一步都牵动着肺腑间的隐痛。
安乃近的药力让他退烧,恢复了些许元气,但距离移山填海的元婴道体,依旧是云泥之别。
翻过一道山梁,镇子的轮廓在薄雾中显露。
依着柱子的指点,他绕过镇口喧闹的集市,向东行去。
过了那座斑驳的古桥,果然看到南山坡上孤零零立着几株虬劲却透着几分颓败的老松。
松影之下,一座道观静卧。
青砖灰瓦,墙皮剥落,檐角的风铃锈迹斑斑,无声垂挂。
门楣上挂着一块油漆剥蚀的木匾,依稀可辨「青松观」三个古拙大字。
观前冷清,全无半点香火鼎盛的迹象。
江辰的心微微一沉。
这气象,比起玄天界那些灵气氤氲丶香火鼎盛的道门祖庭,实在寒酸得可怜。
空气中弥漫的只有山野的湿冷和草木腐朽的气息,不见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
观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木轴发出滞涩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小院不大,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钻出丛丛杂草,显出疏于打理。正殿的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昏暗。
江辰迈步走入正殿。
一股陈旧的香烛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殿内极其简陋,正中供着一张褪色的神案。
三尊泥塑木胎的神像,端坐在布满蛛网的神龛上。
神像颜色黯淡,塑工粗糙,冠冕袍服皆因年久失修而色彩剥落,露出底下灰黄色的泥胎。
江辰抬眼望去,呼吸瞬间屏住了。
不是因为他曾顶礼膜拜。
玄度真君敬天法祖,但从不皈依神佛。
他惊异,是因为熟悉。
三尊神像,中间那尊,头戴三冠冕旒,手持如意,面容清癯……左边那尊额生神目,长髯垂胸……右边那尊须眉浓密,神态威严……
虽材质粗劣,细节模糊,衣着纹饰更是粗劣无比,但那整体姿态,甚至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道韵,竟与他玄天界中,那些顶尖仙宗供奉在玉宇琼楼深处丶享用着亿兆生灵纯粹念力滋养的「玉清」丶「上清」丶「太清」金身宝相——神似骨相!
在这冰冷的地球,绝灵之地,凡人眼中早已落魄愚昧的乡野野祠……竟供奉着与修真世界顶尖仙神如此接近的形象?
不是巧合。
此地,此道观,与玄天界——存在某种他尚未理解的丶诡异莫名的联系!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在殿内仔细逡巡。
神案上供品寥寥,香炉冰冷,积满了陈年的香灰。
殿角堆放着一些杂物:几把破扫帚,几捆散乱的黄裱纸,还有……一摞被随意丢弃在墙角阴影里的线装旧书!
江辰的目光被那堆旧书吸引。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拂开上面的灰尘。
大多是些《玉匣记》丶《灶王经》之类的粗浅凡俗劝善书或简陋科仪本,毫无价值。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一本被压在最底下丶书页发黄丶残破不堪的古旧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心头一动,小心地将它抽了出来。
拂去厚厚的积尘,露出残破的封面,上面写有《道德经》三个字。
当他看清第一页那开宗明义丶力透纸背的几行古篆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轰——
识海深处,仿佛宇宙初开,混沌炸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携带着超越时空的智慧,狠狠冲击着他残存的神魂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