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为艰难。
燕子背着已然熟睡的苏璃,脚步放得极缓。
女孩苍白的小脸枕在燕子肩头,呼吸轻浅,方才那一段倔强的攀登,已耗尽了她积攒起来的所有气力。
黄明远道袍后背湿了一片,气息也粗重了些,虽得太极拳理调理,终究年岁不饶人。连阿昌那般铁打的汉子,眉宇间也透出几分倦色。
江辰走在最前,脚步依旧沉稳,却将众人的疲态尽收眼底。
行至山门停车场,已是暮色时分。
燕子小心地将苏璃安置在后座,让她能躺得舒服些。
江辰目光掠过众人,开口道:「在此地休整几日。」
黄明远正揉着发酸的小腿,闻言一愣:「师父,咱们……不急着南下武当了?」
「嗯。连日奔波,人困马乏。此地清静,正好歇脚。」
江辰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巍巍青山,补充道:「我也需些时日,整理沿途所得。」
在此修整,固然是因众人疲敝,苏璃亟需调养。
但更深层的缘由,却在于他心头那挥之不去的执念——那座已死的山川大阵。
他几乎可以肯定,此阵绝非天然形成!
那看似自然的山川走势,在其宏大的尺度与精妙的细节上,处处透露出人为引导丶布局的痕迹。
这是以大神通丶大法力,顺应此地天然地势,加以改造,最终构筑而成的一个兼具防御丶隐匿丶聚灵之能的绝世大阵!
其手笔之恢弘,算计之精妙,远超玄天界许多护山大阵。
布下此阵者,其修为境界,恐怕已臻化境。
此地,或许真曾是那位留下五千言箴言的先贤,最终的归隐之所。
一个隔绝尘俗,静参大道的完美洞天。
纵然星移斗转,沧海桑田,那等人物遗留的洞府遗迹,绝非寻常山石草木所能湮灭。
或许,遗迹内,就有此界为何绝灵的蛛丝马迹?
黄明远连连点头道:「哎!好!是该歇歇了!弟子这老骨头,确实有点扛不住劲儿了。」
阿昌和燕子也暗自松了口气。
于是,两辆车并未立刻驶离,而是重返栾川县城,依旧落脚在那家临街的旅馆。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在栾川县城迎来了难得的宁静生活。
江辰的生活极有规律。
每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江辰便已悄无声息地起身,在旅馆后院寻了处相对清净的角落练习太极拳。
而这时,黄明远也会揉着惺忪睡眼,披着那件半旧道袍匆匆赶来。
同时,苏璃会在同一时间爬起来,坐在窗前,那双空洞虚无的眸子,不偏不倚地落在江辰的身上。
她的目光虽缺乏明确的焦点,却不再是全然的空茫。
仿佛江辰周身那圆融流转的丶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的「场」,对她而言,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如同黑暗中温暖的烛火,吸引着飞蛾。
晨练过后,江辰便领着黄明远,穿行于县城边缘的乡野小径,攀爬那些无人问津的野山荒坡。
有时立于某处视野开阔的山脊,久久凝望老君主峰的方向。
有时深入某条荒僻的峡谷,手指抚过冰冷岩壁上天然形成的奇异纹路。
 有时甚至绕到山背人迹罕至之处,审视着溪流的走向与植被的异常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