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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2 / 2)

待笑声渐歇,正事被摆上台面。

郁竺目光转向张芝芝,问她到青州后具体如何打算。

张芝芝不假思索,将那晚说过的话再次道出,表示愿追随郁竺左右。她略通文字,家务女工之事也颇为娴熟,能跟着郁竺这般自立门户的女官,于她而言,是最佳的选择。

因吴胜受伤之事,郁竺也知道,自己日后的差事比起现在来只会多不会少。张芝芝看着便是个聪明伶俐的人,有她给自己当“秘书”自然也不错。

说干就干,在善义楼用完午饭后,郁竺就带着她前往书坊挑选书籍。

张芝芝虽识得些字,但也只念过《女诫》和一些诗词,为了让她能适应现今整个官僚体系的知识架构,郁竺不得不要求她熟悉一下儒家经典以及一些史书。

郁竺本人因为有系统,要阅读资料时,都是让系统直接在脑子里给她调出来,因此从未买过书。如今张芝芝来了,她也才第一次踏足书坊。

青州最大的书坊勤有堂就坐落在衙前街上,二人从善义楼出来,行了不过两百余步便到了。

此时的书坊可不同于后世的书店,里头印刷、校对、装订、售卖,各自有专门的区域。印刷区的工匠专注地在雕版上刷着油墨,然后铺上纸张、按压、揭开,再送到装订处,又有工匠将纸码齐,用锥子打孔、穿麻绳………………

张芝芝兴奋地在店里绕了一大圈,左摸摸右摸摸,新奇得很。

片刻后,她绕到书架后,手指轻抚过那些摆放整齐的书册,好奇地问道:“大人,我一直听说《论语》,却没读过,这讲的什么呀,读一半真的可以治理天下吗?”

“半部论语治天下”是太祖朝宰相赵普的名言,当然不是真的指熟读本书就能治理天下事,本意还在说明《论语》一书中丰富的治国安邦的智慧。

不过这细细解释起来着实有些晦涩,郁竺便换了个简单的说法:“这书讲的就是孔子带着弟子们满世界溜达,边逛边唠嗑,把唠出来的道理记下了,若只是背熟了当然不能治理天下,得悟透才行。”

“噢!”张芝芝半懂不懂,又指着另一本问道:“那这《大学》呢?”

“这就是个老夫子,告诉你要怎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按照这个做,就能成为人生赢家。”

“这么厉害,那这本得买下来!”张芝芝垫着脚将书册取下,又指向另外一本,“那这《中庸》呢?“

“这本就是个和事佬,告诉你做人做事别太激进,也别太保守,稳稳当当才是真,就像瓦舍里走钢丝的小旋风1,两边都别靠,走中间才不会掉。”

张芝芝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本我不喜欢,老是稳稳当当有什么意思。”

二人欢声笑语,书架背后却传来一个轻蔑的女声:“巧言令色,拿圣贤书开玩笑,真是有辱斯文。

张芝芝一听,柳眉倒竖,当即怒气冲冲绕到书架另一侧,郁竺也跟着过去,却见一淡妆素服、身形窈窕的妇人。

那妇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容貌清丽婉约,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张芝芝抢白道:“我们私下言语,与你何干?莫要在此无故寻衅!”

那妇人都没看张芝芝,直接冲着郁竺道:“圣贤之书,理当敬重,此乃读书人的基本操守,岂容如此戏谑调侃。”

勤有书坊的掌柜就在不远处,听到这处的争执声,立刻赶来。

他本是认识郁竺的,一见是她,当即略行一礼,接着又朝着那妇人行了一礼,嘴里念道:“易安先生,郁押司,二位莫要动气。这书坊乃是文雅之地,大家都是爱书之人,些许误会,说开了便好,莫要伤了和气。”

“易安?你是李清照!”

郁竺大吃一惊,她蓦然想起,李清照因为丈夫赵明诚被贬官,二人一起屏居青州将近十年,算来可不正是当下,就连那著名的赌书泼茶的雅事也是发生在青州的过往。

“郁押司?你便是那女管仲郁竺?”李清照同样诧异,她久居青州,又怎会对这大宋现今独一无二的女吏郁竺毫无耳闻。

郁竺此刻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知名度打出去了,未曾想大词人李清照都知晓自己的名号,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张芝芝更是如此,她在深闺之中便读过诸多易安的诗词,此刻骤然见到真人,仿佛迷妹见到了偶像,满脸崇拜,将此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掌柜的见二人有意攀谈,颇有眼力见地将她们引至待客小憩之处。

郁竺还是第一次与这般级别的历史名人直面相对,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往昔的伶牙俐齿全然不见,憋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易安先生的词写得甚妙!”

李清照听闻,轻笑出声:“押司谬赞了,我对押司才是倾慕已久,有押司为楷模,方知女子亦能有此等别样活法。”

郁竺被她夸得耳根泛红,连忙扯开话题:“易安先生于诗词、金石学之造诣,登峰造极,无人可及。先生亦是来此寻觅书籍的么?”

李清照点点头:“听闻掌柜的寻来了范祖禹的《唐鉴》,我特来一观,却发觉并非唐鉴公的手笔,唉,自从此书印版被悉数焚毁之后,总是有这样的后人狗尾续貂之作冒充原作在市面流传。2”

郁竺点点头。李清照夫妇在青州搜集古籍金石之事并非隐秘,这本《唐鉴》的作者范祖禹在崇宁年间被列为元?党人,蔡京进谗言,致使其所著此书的印版与苏黄等人的文章一同被焚毁,此后市面上便鲜有所见。

不过,郁竺的系统里存有此书,只因朝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中藏有一本,才得以留存于世。只是当下文人藏书,多为传家,甚少有人愿意分享,故而市面上难以购得。

念及此处,郁竺心中忽然一动,对李清照说道:“先生所寻之书,我曾诵读过,如今仍能记得大概,不若我回家后默写出来,呈予先生一览。”

她对着系统里的抄一份给李清照不久好了。

李清照闻听,顿时惊诧道:“这《唐鉴》全文五万余字,我虽自恃博闻强记,却不想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郁竺一听顿时慌了??只顾着讨好女神,全然未留意此书篇幅,还以为仅有七八千字,不想竞夸下海口,赶忙谦逊道:“只是大概.....只是大概......哈哈。’

“只是大概也已经很了不得了!”李清照神色极为认真,“押司若是公务繁忙,也不必着急,徐徐写来,写毕告知我一声,我自当登门求取。”

“先生放心。”事已至此,郁竺唯有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心中暗道,果然金手指不能乱用,大话不可乱说,五万字......真是一抄一个不吱声。

二人相谈甚欢,又畅聊了好一会儿,郁竺才与李清照依依作别。

不得不说,才女的境界确实不一般,交谈了这小半个时辰,郁竺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飘飘然回到府衙。

刚踏入内衙,便见有人恭恭敬敬地候在她房门外。上前询问,原来是慕容知府派人送来了赏赐。

那赏赐被装在一个小巧的柳藤箱子里,郁竺待公人离去后,打开瞧了瞧??白银五十两,绸缎五匹。

有点寒碜,和自己的功劳不太匹配??郁竺看着这堆东西,叹了口气??也罢,他不找自己麻烦已经算好的了。

只是这绸缎是靛青色,她很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留着也是无用,略一思索,派人送给了武松。

夜幕降临,寥寥几颗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青州府内衙,几个厢房内还亮着暖黄的烛光。

“隋大业十三年,高祖为太原留守………………”郁竺一笔一划对着系统在脑海里打出的文字誊抄着,张芝芝在一旁看书看得昏昏欲睡。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郁竺回头看了眼张芝芝??头藏在书后面一点一点的,根本没有被吵醒。

她轻轻起身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武松。

见郁竺出来,武松神色变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妹子送的衣料我收到了,很好看,多谢妹子。”

“我看着便觉得适合兄长。”郁竺笑着回道,这都是小事,初到青州时,二人的财物经常不分彼此,谁手头缺钱了便会向另一支取,后来随着手中银钱渐多,才逐渐分开。郁竺心想武松不会只为这点小事特意前来道谢,于是问道:“兄长来此所

为何事?”

武松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闪躲,随即道:“无事,就和妹子道声谢。”

说罢,他看了看屋内的灯光,补充道:“妹子还在忙么,那我就不打扰了。”

“兄长等等,我有话和你说。”郁竺眼疾手快,拦住武松,迅速到屋内寻了件衣服披上,然后示意他向外面走走。

庭院中月色如水,洒在蜿蜒的回廊上,清明已过,谷雨将至,夜晚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温润的潮湿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人的周身。

二人沿着廊下走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郁竺沉默片刻后,觉得有些话还是直截了当地挑明比较好:“总觉得从济州回来之后,兄长就和我生分了许多。”

武松立即否认:“哪有......”

郁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武松。

武松噤了声。半响才重新开口:“倒不是和妹子生分,只是有时候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我能为你做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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