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过偶感怀旧,随口问了几句,爱妃何须如此激动?以死明志……传将出去,岂非坐实了朕苛待后宫之名?”
湘贵妃听他语气放缓,心下稍安,却依旧抽泣不止,跪伏在地:“臣妾失仪,请陛下恕罪……只是陛下方才之言,字字诛心,臣妾实在、实在惶恐……”
“起来吧。”路桓挥了挥手,浓重的倦意袭来,“是朕近日忧思过甚,言语不当,爱妃不必往心里去。”
湘贵妃这才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重新落座。
她低垂着头,用绢帕拭泪,肩膀耸动,显得柔弱无助。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闻她压抑的啜泣声。
路桓沉默良久,方又开口。
“太庙之事,震动朝野。太子受惊,朕心难安。宗人府与大理寺正在严查,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他话锋一转,“朕记得,爱妃的兄长,如今正在京畿卫戍任职?”
湘贵妃心中一凛,忙止了哭泣,恭声答道:“回陛下,正是。兄长蒙陛下隆恩,担此重任,一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嗯。”皇帝点了点头,“告诉他,非常时期,京中防卫尤须谨慎,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不得有误。”
“是,臣妾代兄长,叩谢陛下信任。”
湘贵妃连忙应下,心底却寒意更盛。
路桓此举,看似倚重,实为警示。
居然将她母家的势力也置于监管之下!
“好了,朕也乏了,爱妃跪安吧。”皇帝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臣妾告退。”
湘贵妃起身,行礼,离了养心殿,一路扶着宫女的手,款步徐行。
回到自己宫中,女人挥退左右,只留两个贴身的掌事宫女在跟前。
她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望着面前开得正盛的白玉兰,怔怔出神。
那花洁白无瑕,在她眼中,却刺目得很。
“娘娘,”心腹宫女水云悄声上前,递上一盏温热的燕窝,“陛下召见,可是为了……”
湘贵妃不接,只摆了摆手。
“陛下今日,提起了坤宁宫旧事。”
水云与另一个宫女染秋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愣。
“陛下怎会无缘无故……”染秋蹙眉道。
“无缘无故?”湘贵妃冷笑一声,“怕是有人,在陛下跟前吹了风。”
女人捻着袖口繁复的苏绣纹样,继续说。
“陛下还问起了……那个孩子。”
殿内一时静极,只闻更漏滴答。
水云与染秋皆是面色发白,不敢接话。
那是深埋多年、碰也碰不得的禁忌。
“去,”湘贵妃突然坐直身子,“给本宫仔细查查,近日都有谁在陛下跟前伺候,说了什么,听了什么。尤其是……与坤宁宫、与元敬皇后有旧的那几个老货,一个都不许漏过!”
“是。”水云连忙应下。
“还有,”湘贵妃叹了口气,“传话给哥哥,让他务必警醒些,京中防卫,近日怕是多有眼睛盯着。告诉他,管好手下的人,别在这个当口,给人拿了错处去!”
染秋领命,悄步退下安排。
湘贵妃这才觉得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软软地靠回引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