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昨日来时,在渡口驿登高而望,见荒田无数。今年夏税怕是也缴不齐六成,不知又要去哪里东挪西凑。”
江鸥长长地叹了口气:“年年难过年年过,总能活下去的。”
“你只想着活下去?”叶阳辞反问他,目光在满室看不见的风雪中飘过来,使他背生战栗,是沮丧,也是期待。他听见叶阳大人说,“可我想的却是赚钱。不仅我得有钱,县衙得有钱,农夫、工匠、商贩……也得有钱。我想要田茂嘉禾,山覆果林,店铺鳞栉,商船如织,太仓禀足,家家户户钱柜盈余。”
江鸥惊呆,喃喃问:“这……真能实现吗?”
叶阳辞微微一笑:“不勉力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议事厅外,唐时镜双手抱臂,后背倚着墙,听了许久。离开之前,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丢给端着空脸盆走出门来的李檀。
李檀手忙脚乱接住,险些连盆也掉了。他张牙舞爪问:“怎么又乱扔东西!”
唐时镜没理他,转身走了。
李檀骂骂咧咧地拆开油纸包一看,是五个罗汉果。昨日这玩意儿有效,主人的嗓子舒服多了,可惜一熬夜,今早又开始肿痛。这包罗汉果真是及时雨,李檀转怒为喜,自语道:“这唐巡检看着像个刺儿头,其实还挺会拍上官马屁。”
他喜滋滋地去找药罐来熬罗汉果汤。
待到果汤熬好,连同早膳一起端来时,姗姗来迟的郭县丞与韩主簿终于来拜见新任知县。李檀撇了撇嘴,把早膳一盘盘放在桌面,对叶阳辞道:“主人,县丞和主簿在门外廊下候见。”
叶阳辞先喝了半碗罗汉果汤:“不急,吃饭要紧。来,坐下同吃。”
李檀摇头:“罗摩准备去集市采买日用品,小的也想同去,免得他粗枝大叶买漏了,还要多跑一趟。”
叶阳辞知道这话不假,但李檀年少好动,爱凑热闹也是真,便应了。
慢条斯理用完早膳,叶阳大人拿茶水漱过口,整理完衣冠,方才气定神闲地走出屋子。
廊下的郭三才与韩晗早已等得不耐烦,正要行礼,却见叶阳辞连眼角余光也不给他们,径直走过去了。
韩晗一急,在他背后唤道:“知县大人!”
叶阳辞驻足,回头,侧脸在阳光下好似壁画中的诸天。“阁下哪位?”他冷淡地问。
韩晗尴尬道:“下官夏津县主簿韩晗。”又示意身边人,“这位是夏津县丞,郭三才郭大人。”
叶阳辞上下打量他们,端着架子评点:“老,不好看,忘性大,还没礼貌。”
郭三才和韩晗一同愣住。他们设想过初见时的各种交锋,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近乎荒诞的揶揄。韩晗涨红了脸,忿然道:“知县大人年纪轻轻,就对长者出言不逊,未免太过孟浪!”
郭三才倒是比他沉稳几分,拱手道:“先前是下官二人怠慢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今后下官定当将功补过,为大人效劳。”
对方服软,叶阳辞也不想这么快就撕破脸,便问韩晗:“韩主簿呢?”
韩晗没奈何,只得跟着作揖道歉:“下官失礼,冒犯知县大人,大人恕罪。”
叶阳辞说:“你二人加起来将近百岁,比寺庙放生池里的老乌龟还多吃了几年饭,当知上下尊卑。昨日之事就此揭过,今后不得再犯。”
郭三才强忍被比作乌龟的恶气,捏着鼻子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