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冠一仿佛失智了一般,翻来覆去仍是那一句:“我不认罪,我是被冤枉的,是叶阳辞栽赃嫁祸……”
叶阳辞观其色、听其言,便猜测丁太监并未失智,相反的还很精明。他知道认罪必死,不是死于国法,就是死于幕后主使的灭口。他在拖延时间,指望背后那人能插手此案,他才有一线生机。
齐珉术与东方凌对视一眼:这案子越扯越深,两个户部下派的主事——林疏风、盖青松,一个户部右侍郎邹之青,都牵涉其中。若说与户部其他官员,乃至与户部尚书卢敬星毫无干系,常理上也说不过去。
皇上是想借这个案子,将户部彻底清洗一番?他二人同望向宁却尘。
宁却尘犯困似的半眯着眼,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这种要案一般是刑部主审,御史台纠察,大理寺驳正。可皇上却命刑部避嫌,这是隐隐指责刑部与户部或有勾连,不能公正审理此案。那么其他几部大臣呢,皇上又存着什么心思?
大理寺不受六部管辖,大理寺卿位于九卿之列,人称“大司寇”。御史台更是言路自由,主官为御史大夫,人称“大司宪”。一个“大”字,可见地位。但这些相对自由的权力,并不能使这二者游离于朝堂构架之外。
齐珉术与东方凌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身处皇权与士大夫集团争斗的夹缝中,必须做出立场上的选择。
此案三个审官,宁却尘的奉宸卫身份使他天然站在皇权一侧。
东方凌曾直谏过延徽帝,说矿改草率,银官局的成立会导致矿银直入内帑,使空虚的国库雪上加霜,险些挨了杖子。但因他言官领袖的身份,为了青史名声不至于太狼藉,延徽帝最后也不得不对他做了安抚。
两个副审各有立场,身为主审的齐珉术,此刻的心念至关重要。
齐珉术捏着案上惊木,面色林寒涧肃,手背青筋暴起——
两百万两白银……入皇帝内帑颗粒无归,经户部之手却又截流私藏,怎么的、怎么的都到不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嘴里!辽北各卫所的军饷常年拖欠。黄河修堤的钱尚未拨付到位。今秋闹了蝗灾的河南开封府,赈济粮还在努力筹措……
两百万两白银!
“叶阳辞——”他突然沉声问,“你在状词中写到一句‘将此遗金运送入京,还归彼处’,是何意?”
叶阳辞端正拱手:“回大司寇,这笔巨资年代久远、成分复杂,究竟算作税课,还是赃款,还是别的什么名目,下官无权定夺,姑且称之为‘遗金’。至于‘还归彼处’的‘彼处’,是国库,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同样也由朝廷定夺。下官身为州官的职责,已经尽到了。”
齐珉术沉默了。是啊,叶阳辞尽职了,功不可没。可他呢,身为大理寺卿,他的职责是什么?
处心公正,议法平恕,狱以无冤,刑必当罪。
无论这笔钱最后归于何处,在这件事上犯罪之人,必须绳之以法,付出应有的代价。
因着叶阳辞的一番话,齐珉术下定决心,从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