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十一月入冬,北直隶风如刀割,冷得令人发颤。辽北地区更是关山覆雪,渊冰三尺。
他在山东已经穿上夹袄,而他的涧川却仍是覆铁衣、食冷饼,顶风冒雪地打仗。
从战场上每传回一道消息,叶阳辞都要反复浏览多遍,从字里行间确认秦深的状况:他疲惫了。他受伤了。他以己为饵,他乘胜追击。他身陷困境,他绝地反击。
秦深也吃过几次败仗,但那都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就算失手,他也稳如磐石。他已习惯在长年的隐忍中,一点点谋划,不断调整手法,直至目的达成。
正如他自己所言,“只要杀不死我,都将是我成功之前走过的路。”
可叶阳辞知道,成就一位绝世名将的,不仅有治军之道、战略眼光、兵法奇谋、勇武之力,也包括了好运气。
而好运气,不会永远站在某个人的肩头。
自从黑龙旗下与秦深临别一吻,有个隐隐恐惧的影子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绝不允许被翻上来。
他是统领一省的山东巡抚,是渊岳军的后勤总督,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他对前线征战的主帅心怀担忧。
但这个影子终于还是冲破封锁,乘着一纸急报,蔓延到了叶阳辞面前,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其时,他正在山东登州府的蓬莱,视察半年前建的特许商贸港。
“巡抚大人,辽北急报!”
信差滚鞍下马,提着袍摆冲到阶下,将火漆封筒双手呈上。
叶阳辞连忙接过,一把旋开筒盖,倒出纸卷展开细看。
“北壁东、西路军撤出长城,退至辽北。秦少帅所率渊岳军,与师总兵会师于古北口长城,后分两路追击。
“师总兵率部出关后,直奔大定、临潢。而秦少帅出关后却沿渤海北上,走来州、锦州一线。于锦州南面的松山海岸,遭北壁与渤海人联手设伏,激战之时秦少帅坠下海崖,生死不明!”
“坠下海崖,生死不明”八个字,叫叶阳辞感到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他死死捏着急报,深呼吸,定住心神,眼前黑幕逐渐散去,冷汗才姗姗来迟地从后背渗出。
“知道了,你先去驿站休息。”他吩咐信差,用自己听着都陌生的冷漠语调,然后转身走入屋门。
叶阳辞扶着椅背坐下,唤道:“李檀,拿辽北舆图来。”
拿着舆图进屋的却是罗摩,他比划着告诉主人:李檀去集市上,还未回来。
叶阳辞点头,在桌面摊开舆图,指尖沿着秦深的行军方向滑动:“涧川为何会冒险走这条路线……海湾、半岛,这一带局势复杂,渤海人虽自成一域,却都是靺羯人种,与北壁同根同源,他们联手的危险程度,涧川应该能预见到。相比起来,师万旋的行军路线才是常规且相对安全的……”
他的手指沿着这一线继续北上,终于在两个字上停住——
刀牙。
他在此刻恍然大悟。
秦深弃易行难,并非决策失误,而是为了进入二十多年前的刀牙战场,去寻找秦大帅的遗骨。
这里是渤海人的地盘。当年他们偷偷借道给北壁骑兵,从而在刀牙爆发了一场鏖战。这场战役彻底摧毁了北壁“铁鳞山”军团,也带走了大岳战功卓著的开国名将秦榴。
秦深不仅要寻回父王的遗骨,还要弄清导致父王战胜却身亡的原因。
他的杀父仇人不止是北壁八部里,还有渤海人……也许还不止。w?a?n?g?阯?F?a?布?Y?e?ǐ????ü?????n???????②?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