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女子神态自若,顿了顿,又笑道:“公子初来乍到,尚在边界,不了解便罢了。总之,我这处深受高人庇护,方圆百里,不会再有更干净、更安全的地方。”
她有意替卓无昭斟酒,被卓无昭按下。
借着烛光,她的目光流连于卓无昭的手背,顺着,攀上卓无昭的腰腹、胸膛、眼睛:“其实,公子不是寻常人,是吗?”
卓无昭也笑了笑:“正经人,谁会独身来蜚州?”
“哦?”女子松开酒壶,渐渐地凑近过去,在他耳畔呵气如兰,“公子这话是想告诉我,你非独身,还是……”
卓无昭声音也学着她放轻了:“我只想告诉你,再乱动,你的手一定不再属于你。”
女子一怔。
她的手早就蛇一般绕到了卓无昭身后,离他的刀不足三寸。
可是刀柄,已经被卓无昭握住。
“哈,好凶呀。”
女子缩回身,隐在云鬟垂月间的眼睛映着烛火,更像一条悠游的蛇。
“我只是想要跟公子开个玩笑。同样的刀,我见过不知多少,可惜都没有公子这把令我紧张。”
她抚胸,眼里仍是笑着的:“你听,我现在心跳多快。”
“是吗?”卓无昭本来在凳子上坐下,闻言,就要起身。
女子不给他机会,脚步一转,翩然退到门边。
“现在你想听,我却怕了。公子,早些歇息,免得耽误了明日上路的时辰。”
她掩面而出,随即房门被紧紧关上。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香。
卓无昭坐在桌旁,盯着她放下的烛台,和酒菜。
无非是些寻常的酱菜镶边,舀一勺肉汁浇在饭上,再撒两把碎青叶;酒里带着土腥气,烛台失了本色,斑驳得似乎一捏就会变成粉末。
这不算什么。卓无昭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他本来以为这客店一定有些问题,事实上,的确哪里都不太对劲,但是……没有妖氛,没有魔气。
哪怕他们相距如此之近,他也没有觉察分毫异样。
纵然魔能隐匿气息,但开店迎客,终归免不了风险。即便是在蜚州,他们……敢这么大胆行事吗?
许久过去。
桌上饭菜依旧。卓无昭拎起酒壶,走到床前倾倒。
他倒得很慢,一线酒水从壶嘴流出,在地面上扭曲,像挥舞的朱笔。
一个简单的护阵成形,围住床榻。随着幽光一闪,水色隐去,一切恢复原样。
卓无昭吹熄烛火,和衣睡下。
黑暗中,他的呼吸渐渐均匀,入梦渐深。
离门最近的房间角落,无声地滚出一颗眼珠,在护阵前盘旋一圈,爬上床头。
它视夜如昼,盯着卓无昭熟睡的脸与他枕着的刀,片刻,滴溜溜一跃,自窗前的咒符跌出。
它掉在客店后院,绕过半圈来到正门,径直沿着柜台而上,最终被女子修长苍白的双指一拈,吹去灰尘,挤一颗葡萄似的,落入乌发后的眼眶。
客店里一片阒寂。醉酒的人、谈天的人也好,都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