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教殿离宜春殿不算远,沿途的宫道旁栽着高大的国槐,枝叶繁茂如伞,遮住了大半日头,倒比宜春宫那边凉快些。
李世民没让内侍通报,只带着陈文绕到殿侧的朱漆窗下,窗纸透着微光,里头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翻动书页的轻响。
他指尖轻轻抵着窗缝往里瞧,只见李承乾正坐在案前,面前摆着的食具比宜春殿那边更显朴素。
一只粗瓷碗里盛着满满的粟米干饭,颗粒分明却毫无油光,旁边一碟咸菜切得细碎,连点油星都没沾。
李承乾没穿太子常穿的锦袍,只着一身素色常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着,正一手捧着碗,一手捏着筷子,慢慢往嘴里扒饭,偶尔夹一筷子咸菜,咀嚼得从容又平静。
没有丝毫抱怨,也没有半分不耐,仿佛面前摆着的不是干硬的粟米咸菜,而是十分可口的家常便饭。
他吃几口饭,便随手拿起案上的《论语》翻两页,目光落在书页上时,还带着几分专注,等咽下嘴里的饭,才又接着吃。
碗沿沾了几粒米饭,他也没浪费,用筷子轻轻拨进嘴里,动作自然得像是做了千百遍,早已习惯了这般清苦。
李世民站在窗外,目光落在李承乾清瘦了些的侧脸上。
从前这孩子吃饭总爱挑拣,御膳房做的精致点心也只尝一两口,如今却能对着粗茶淡饭吃得这般安然。
他垂在身侧的手又轻轻动了动,方才因长孙兄弟抱怨而起的冷意,渐渐掺了些复杂的情绪,玄色玉带扣上的光影晃了晃,他望着窗内那道安静的身影,久久没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