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二十五年冬,岐王府中。
院中的梅花开得正艳,岐王赵德芳坐在回廊上,怀中抱着个手炉,一双眼睛半眯半睁,也不知是在赏梅,还是在想些什么。
“爹爹...”回廊转角一个鹅黄色身影跑来,二八年华的少女甚是娇憨,姣好的面容上却是挂着一行泪珠。
“五娘啊,这是怎的了?谁欺负你了?”赵德芳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哭鼻子的模样很是心疼,招手让她上前,用指腹擦去女儿脸上泪水。
“我今日入宫,同官家哥哥说了,要让他将吕家三郎君指给女儿,可女儿正说着,吕三郎...吕三郎...”
赵德芳听着这番话,心头一跳,“你看上吕三郎了?”
“对他,都说吕家几个二郎是京师最好看的,不说样貌,才学也是一等一的,那吕三郎还未加冠就中了探花,女儿自然喜欢!”
五娘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女儿家的羞赧,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可看在赵德芳眼中,听在赵德芳耳中,却是觉得晕得很。
五娘可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本还想在家里多留几年,没想到心里已经有了人。
“爹你听我说完,”五娘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父亲脸上怅然若失的神色,自顾自说道:“吕三郎在殿外求见,正好听见女儿这话,直接进来就同官家哥哥说,不想娶女儿...”
五娘说到这儿,嘴巴一撇,眼泪如珍珠一般簌簌落了下来,她拽着赵德芳的衣袖晃了晃,哭着道:“爹爹,女儿有什么不好,是女儿长得不好看,还是女儿才学不够?女儿还是官家哥哥亲封的玲珑郡主呢!他凭什么说不要!”
“小五,”这边正哭着,后头又传来脚步声,“你别闹父亲,父亲正病着呢!”
赵德芳朝走来的长子摆了摆手,“不过风寒罢了,无碍无碍!”
长子赵惟颉瞪了五娘一眼,五娘一向惧怕这个严肃的兄长,立即撒开了手,可还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的就自己进宫求官家,成何体统?”
“娘从前说过,婚姻大事就该自己做主,怎的就能全听旁人的?当初,伯父要赐婚爹和娘,娘不也是拒绝的吗?”
“爹娘之事,你也敢胡言乱语?真是讨打!”
“好了大郎,五娘说得也没错,当初你们娘啊,确实拒绝了赐婚,”赵德芳说着这话,转头又看向院中那棵梅树,又笑着道:“不过最后,还是点了这个头!”
“为什么呀?娘最后怎么又应下了?”五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满脸好奇得问道。
赵德芳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你娘性子执拗,当初一心想着效仿太皇贵妃上阵杀敌,做个女将军,若是成婚做了王妃,哪里还能如愿。”
“后来呢?”
“当初北伐灭辽一战,为父负责火器,你娘也得了太皇贵妃的话,跟着去了沙场,也是那一战,让你们娘明白,战争不是简单的事,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本来,太皇贵妃已是同意让她入杨家女兵营,不过,你娘最后竟然拒绝了,连为父听闻了这个消息,也很是惊讶!”
“只是,没有做成女将,你娘也问太皇贵妃要了个职务,她呀,建立了个抚恤院,将因为战争失去家人,没法生活下去的鳏寡孤独者都收容在了一处,招募人手,老的给他们养老送终,小的,将他们抚育长大...”
“京师不是有专门收容孤老的福利院吗?怎么娘还要建这个?”五娘怪道。
“二者有所区分,家人死在战争之中,其亲眷有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金,可有时候,这笔钱往往到不了他们手中,你们娘将他们收容在一起,这笔抚恤金,便会经过她的手直接发到遗孤手中...”
“我知道我知道,娘这是做了件大好事,只是,这同最后同意嫁给爹,又有什么关系?”
赵德芳笑了笑,“为父回了京师后,作为大宋岐王,自然要负责些事务,一来二往的,自然就同你们娘有了些接触,她呀,横冲直撞的,刚接手建这抚恤院,得罪多少人,可为父是谁?大宋岐王,为父出面,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