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初次锻造。”屠薇薇笑道:“往后,便不需要十五日了。”
众人惊了又惊。
楚月将自己的想法告知。
“诸位师兄师姐,若能在兵器上有所改造,就算是相同境地,实力也会上一个档次不等。此外,护甲、丹药,皆不可少。新军形成,便是好生修炼,熟悉军务,慢慢接触界天宫军务便好。其余的事,无需担心。”
段清欢听得此话,捕捉到了关键点。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试探性问:“小师妹,你说的护甲,该不会也是五行灵甲吧?”
段清欢震惊不已。
这段时日,关于曙光侯,近乎没什么消息。
大地的修行者们,都以为曙光侯要在武侯府“颐养天年”了。
大战之时付出了那么多,伤及根骨,元神重创,只怕半辈子都要懈怠了,须得好好养伤,若还想谋求皇图霸业,有一番建树,那是不可能的事。
谁又能想到,曙光侯在武侯府,从未有一日闲着。
她承继了远征大帅的麒麟帅印,就不会只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侯爷。
至于五行灵甲和锻造刀、斧,中途注入灵识的想法,楚月很早就有了。
她并未一次性给卫袖袖抖搂完,就是为了循循善诱,让卫袖袖一步步地接受。
否则的话,卫袖袖第一日就会遁走了。
密室当中,正在思考如何注入灵识的卫袖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疑惑了一瞬便继续锻造兵器。
卫袖袖在锻造兵器方面,是有大才的。
比起领兵作战,他更适合在这密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卫袖袖时而灵感充沛,执笔作画。
他会为每一个来到自己身边的灵识,作一幅画。
那是送给对方的礼物。
送给明宴的画,是飞凤莲花纹。
画后,贴在剑身,便有了飞凤莲花的浮雕,带一点点石绿色,很是好看。
明宴剑也很喜欢这一幅画。
像是一缕阳光,照在了游魂。
如凤凰涅槃,得以新生。
卫袖袖不觉得手中诞生的兵器,只是刀枪剑戟而已。
那是浪漫的艺术。
世人肉眼看不到的游魂,都是他的朋友。
他不为名利,只为心中所想。
好吧。
偶尔也会为点名利的。
在楚月跟他说成为天下第一炼器师又给以灵宝钱财奖赏的时候。
卫袖袖亦是有所浮想联翩。
……
当兵器都注入了灵识,新军的人才正式去往军营。
这日,四军与界天宫三十六军皆集结于军营。
曙光侯亲临指挥。
……
牢狱里,楚槐山掰着指头数日子。
知道今天是楚月新军入营的时间,恹恹的楚槐山露出了笑脸。
“好儿子,别让为父失望。”
他看着天窗的微光,笑也跟着爬上了眉眼。
“界主,你也该来看看我了。”
楚槐山咬紧牙关。
他闹腾这么多时日,羽皇不曾来看过他一眼。
他的心,像是扎入了千万根钢针,一阵阵抽搐的疼。
心有多疼,他就有多恨叶楚月。
他要叶楚月死!
他的眼神和心,早已被恨意给蒙蔽!
同时。
元族。
元曜绣了个茶花云气纹的三角头巾,绑在了凤凰脑壳上。
少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称叹是世间难寻的艺术。
自诩比之周怜,自己才更像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
“新军入营,是个好日子。”
元曜摸了摸凤凰的翎毛,唇角勾起了弧度,“侯爷,要头疼了。”
“可是公子。”剑侍不解:“公子不是对侯爷抛出了橄榄枝,侯爷也对公子示好了吗?又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险境而不相救呢?”
“没用的废物,是不值得本尊去救的。”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
听在剑侍耳里,猛地心跳如雷。
“想进入本尊的阵营,也要看够不够硬朗。若连楚槐山都不如的话,何至于,为她出兵?”元曜反问。
剑侍忙不迭点头:“公子所说的是。”
仔细想来。
楚槐山是公子的人。
曙光侯又对公子示好。
两相博弈。
公子只留下能活下来的那一个。
这就像是斗兽,欣赏斗兽的血腥过程,能让人觉得玩乐。活下来的那一头兽,才会被主子抱回家的。
元曜在这云霄之中,欣赏兽和兽的搏斗。
谁更胜一筹,就更配留在他的身边。
“公子,还有两件事。”
“——说。”
“一来是近日因界面压制松动的缘故,不少域外来客和上界之尊到了海神界,且都是慕名去拜访万剑山的。因海神内外的人都猜测卫老、夏帝成神之事和万剑山有关。至于其二,则是诸天万道的上古神算一族,岐山出现了一位神女。”
“岐山神女。”
元曜低语,轻喃其名,唇角弧度越发扬起了,“有意思。”
……
界天宫,军营重地。
春时,晴空万里,草长莺飞,呼吸间都是复苏之气。
新军和三十六军的主要骨干,皆已到场。
四军的统领,皆披上了厚重的甲胄。
段清欢。
屠薇薇。
萧离。
夜罂。
……
“侯爷,除第八军楚槐山外,和先锋军主将外,三十九军主将皆已到场!”
士兵鸣鼓,眯起眼睛面朝阳光,扯开嗓子铆足气力去喊。
第八军到场的是一位清癯的副将和楚华。
楚华不自在地看着楚月,深吸了几口气。
昨夜,他还去蓝老麾下的元灵宫,联系了三五个旧日好友。
都希望能够助力他。
他定要让叶楚月付出代价!
“很好。”
楚月踱步来去,极尽威严,“楚槐山徇私之事,该给诸位敲响警钟,偷摸徇私之事不可为之,否则就是拿项上人头不当回事。”
楚华的脸色极差,铁青到了极致。
他咬紧了牙关,不甘地注视着楚月。
恨意,上头。
杀气,如火。
他甘愿化身为野兽将那侮辱父亲的女人给撕咬成碎肉。
好在,一些徇私的事,不会影响到他。
他能暂代父亲统领第八军。
日后,还能顶替父亲的位置,成为第八军的主将。
周怜心中正在蠢蠢欲动的野心。
悄然滋长。
曙光侯声音拔高了几分。
又见铿锵。
“想要徇私,想要如本侯这般,那就要为这大地,立下堵住悠悠之口的功劳!”
“都听到了吗?!”
“……回侯爷的话,属下都听到了。”
主将和士兵们皆是朝气蓬勃的。
段清欢等四位将军都在军营,融为一体,不分其二。
三十九位主将,没到齐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楚槐山。
还有个就是先锋军主将周涌滔。
周涌滔死于那场战争当中。
后继的主将尚未挑选出来,位置空悬了很久。
“第八军主将楚槐山,认罪伏法,已被革去了军职。如先锋军主将一位,皆已空出。”
楚月踱步过后,坐在了帅椅之上。
四面环绕着温暖的风。
她卖了个关子,半眯起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士兵们。
沉吟很久,才高声道:“本侯思忖多日,即认为,空悬出来的主将位置,有能者居之。以今日为期,表现杰出,功勋过人者,就算只是普通的二等士兵,也能接任大将军之位。”
楚华原就铁青的脸色,更是差到了顶点。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
脚步虚浮发软。
稍稍一个趔趄,竟要摔倒在地。
谢承道臂如铁,单手将其搀扶住。
“楚公子,当要小心。”
“谢了,承道伯。”
楚华呼吸急促,愤然地看向了楚月。
他这个活生生的儿子还在这里。
叶楚月却要把第八军的主将位置送给旁人。
那第八军,分明就是因为楚府才诞生的。
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
曙光侯铁了心不留余地的!
跟他一样呼吸急促的,还有在场的士兵。
试问在场的人,哪个不想光宗耀祖,哪个不想衣锦还乡?
做将军和做士兵,那是不一样的。
大将军的名字,才会流传百世之久。
家中宗祠都会与有荣焉的。
尤其是柴门出身的人,对光宗耀祖的执念,是楚华所想象不到的。
他只不服道:“侯爷,没有这样的道理,主将空悬,实在不行可以提升副将,而不是让把位置送给每个人。”
“啪!”
一道鞭子,抽打在了楚华的肩上。
楚华吃疼地叫了声,捂着流血的肩头,猛地朝楚月看去,缩了缩眼眸。
楚月身侧,有一位无上宗师境的高手。
那人带着金灿灿的面具,只看得到一双深邃的眼睛。
楚华识得此人,是界天宫的护法,羽界主的人。
想来是羽界主不放心叶楚月,才派出了无上宗师来镇场。
楚华嫉恨地望着曙光侯。
叶楚月何德何能!
凭什么,得到羽界主的爱惜和在乎?
无上宗师在此,无人造次。
就算是楚华,也得咬着牙往肚子里吞。
“楚华,你说说看,此处是何处?”楚月问道。
楚华郁闷道:“军机大营。”
“那就对了。”
楚月脸色骤变,沉声喝:“这不是你楚府,也轮不到你来置喙!空悬的主将位置,人人皆而得之,难不成要留在你楚家当传家宝,养一堆游手好闲的东西?!本侯麾下,不养无用之人!”
楚华耷拉着头如丧家之犬,眼底的暴戾杀气如风卷残云。
好在父亲算到了羽皇会派无上宗师跟随在叶楚月的身边。
否则的话,眼下局面,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败了。
“侯爷教训的是。”
楚华忍着怒气,憋屈万分道。
父亲在牢狱当中说了。
在事情尘埃落定前,切不可和曙光侯正面冲突。
叶楚月激怒他,就是为了趁机把他赶出军机大营。
他绝不会让叶楚月的目的达成!
楚华心平气和了几分,和谢承道对视了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现在算是谢承道的准女婿了。
谢承道就谢序这么个独女,定会倾尽一切去相助的。
会把他这位准女婿当做儿子来辅佐!
谢承道朝着楚华点了点头。
眼神交汇。
楚华安心了。
随后,楚华又看向了鸿蒙军的副将。
那一场大战当中,鸿蒙副将的手掌部分,被叶楚月斩断了。
虽说是为了鸿蒙副将好,才不得已斩其手掌。
但鸿蒙副将定会记得这笔账,来日跟叶楚月好好算清楚的。
楚华细数自己的助力,又悄然看了眼楚月。
恰好对上楚月投来的视线。
那双沉寂的双眸犹如古井无波,正平静地注视着楚华。
似有洞悉灵魂的本事,能将楚华给彻彻底底地看穿。
楚华的心虚难以遏制,袖下的手掌心,都冒出了不少汗珠。
“侯爷,恭喜得到了助力,还是多年来的亲信。”
军机大营外,出现了一名紫衣女子。
楚月看去。
是楚家的人。
这紫衣女戴着帷帽,雪白的轻纱在风中笑意,面容噙着温和的笑意。
楚圆圆。
楚华阿姐。
军机大营的守卫,将女子一伙人拦在了外头。
楚圆圆的身旁,还有不少人。
“阿姐。”楚华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楚圆圆。
阿姐楚圆圆前两年嫁给了万剑山的长老。
年岁有点大,但却是个位高权重的,和父亲楚槐山很聊得来。
楚圆圆对他亲切一笑。
楚华的心愈发安定了。
顿感底气十足,再看向楚月都没方才的虚了。
楚圆圆看着年轻气盛的弟弟,狭长的眼眸溢出了笑意,微微颔首的模样让楚华越发的镇定。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楚华镇定之余,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似有一把火在骨血当中点燃了。
沿着骨头朝四肢百骸弥漫而去。
“侯爷,我知道错了。”
楚华瞧着天色约莫算了下时辰,深吸了口气,踏步朝前,逐渐地逼近了楚月,态度截然转变,倒像大变活人。
楚月靠在帅椅,好整以暇地望着步步逼近的楚华。
青年单膝跪地在楚月的跟前。
两手抱拳,把头压得很低。
“侯爷,是我无礼僭越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楚月浅声回道,语速很慢。
余光带过军机大营外的楚圆圆,眼底多了些深意。
楚圆圆则趁楚华吸引众人注意力时,抬起了手,对准楚月身后的无上宗师,射出了一支弩箭。
箭矢锁定了无上宗师,仿佛能够穿破世间一切固若金汤之物。
不到一个呼吸间,那箭矢触碰到了无上宗师。
此箭并未是取人性命的。
而是化作箭符阵,形成一阵阵的水纹绳索,将无上宗师给束缚住。
箭符阵只能控制住无上宗师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即可恢复自由。
楚家就需要这半个时辰。
楚华欣喜若狂。
跪在地上的他抬起了头,看着楚月的眼神杀意毕露。
“末将楚华,请侯爷奔赴黄泉!”
楚华并不敢在人前道出,而是用了元神传音。
唯独楚月一人可见。
楚月垂着眼皮看他。
不等楚华站起来,楚月就一脚踩在了楚华的肩膀上。
精神之力通过脚掌的接触,像是一座山压在楚华的脊梁骨。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惊色满目。
不是说。
叶楚月的元神已经被破坏吗?
为何还有这等浓郁充沛的元神?
其精密纯度,更是在他之上,是他不可跨越的存在!
楚月整理着袖衫,几分惬意慵懒,说话时更是漫不经心。
“楚家夫人从万剑山辛苦赶来,就是为了对宗师大人放一支箭符阵吗?”她侧脸对着军机大营的门,并未认真去看一眼。
军机大营的守卫在楚圆圆射箭之际,就将楚圆圆给团团围住。
一杆杆长枪,交错地架在了楚圆圆的脖颈。
楚圆圆动弹半分,就会被这些长枪给贯穿。
“放肆!”楚华喝道:“长姐可是万剑山长老之妻,你们凭什么对长姐动手?”
楚月慢悠悠地取出了明宴剑,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剑身。
剑刃上凸起的浮雕,是卫袖袖的画作。
纹理流畅,霎是好看。
飞凤莲花纹的寓意,将会是明宴的新生。
“砰!”
“砰!”
“……”
震耳欲聋之声响起。
天穹亮起了烟花。
火树烟花的绚烂,炸耳的声响,使得楚华仰头看去。
他满目的惊喜,无比热血。
烟花为讯。
这意味着,叶楚月的死期将至。
谢承道、鸿蒙副将都会一并出手。
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杀招。
谢序再带着楚、谢两家的人,从军机大营外杀出。
长姐楚圆圆那里,还有好些万剑山的阵法,足以控制全场。
等到叶楚月一死,再把责任推脱到谢承道和鸿蒙副将等人的身上。
那一切的环环相扣,都将是再好不过了。
楚家可坐收渔翁之利,熬过这一关便会是万里晴日。
等再过段时日,父亲楚槐山的徇私一案,就可以翻案了。
和楚华达成联盟的,除却谢承道、鸿蒙副将外,还有一位王姓战将。
王瓷源。
王瓷源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楚家行事的。
且是不愿叶楚月压自己一头。
毕竟是个实力还不如自己的修行者。
多少都会有点不满的。
比起叶楚月,他情愿是卫袖袖继承的帅位。
父权子继,倒也算是名正言顺。
叶楚月分明就是羽界主越格提拔。
再说了,楚华跟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现意外,他还有不少同盟。
若做孤勇的独行者,他会考虑一二。
但要是有人陪自己行这叛逆之事,则会勇气更嘉!
于是乎——
烟火缭绕霹雳作响的霎时。
楚华等待众人将楚月给围剿。
王瓷源不作他想,拔出了兵器就跃向了楚月。
锋利骇然的三尺刀,想要将楚月的项上人头从侧面砍断。
楚月不语,始终坐在那帅椅之上。
右腿,踩着楚华的肩膀,微抬下颌睥睨着楚华。
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令楚华相当的愤然。
偏生有无形的精神之力将自己给禁锢住。
根本就没办法挣扎出来,只能等王瓷源、谢承道、鸿蒙副将这些人对准叶楚月的命脉,好让楚家一洗耻辱!
然而,让楚华震惊的是,事先说好的人,竟然只有王瓷源动了手。
当王瓷源发觉事情的方向脱了轨,却已经来不及了,无法收回这冲出去的刀。
“轰!”
谢承道从天而降。
双手握刀,将王瓷源刺向楚月的刀刃给斩偏了。
“王瓷源,你好大的够胆,以下犯上,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侯爷。活腻了不成?”从谢序被杖责后就对楚月心生怨气的谢承道,竟是拦在了楚月的面前,成了曙光侯的人形盾牌。
王瓷源发怔地望着临阵倒戈的谢承道。
又不解地看了眼楚华。
好似想从楚华那里得到最佳的答案,怎奈楚华都懵得说不出话,俊脸毫无血色,惨白如纸,脑子一团乱麻堵住,更是转不过弯来,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军机大营外,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谢序带着人,狂冲而来。
楚华的眼底,又亮起了一道光。
谢序率领千余人,来到了军机大营。
气势汹汹,浩浩汤汤。
直奔楚月而去。
杀机滔天。
人心惶惶。
走至楚月身前的时候,谢序居然跪了下去。
谢序单膝跪地,就在楚华的身旁。
“侯爷,这些人,都是楚府用来谋逆的死士。”
“…………”
风过无声。
四处皆寂。
楚华看着谢序的侧脸,近乎要恼到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青年阴鸷的眼睛如蛇蝎般黏腻冰冷地纠缠着谢序。
“谢序,你乱说什么?”他怒问,像失控的野兽一样咆哮。
谢序仿佛听不到他的怒喊之声,澄澈碧透的眼眸直视楚月,娓娓陈述着发生的事实:
“侯爷,楚华走投无路,让我率领楚家人,从军机大营外杀进来。他和家父等人,在军机大营内对侯爷出手。里应外合的情况下,足以让侯爷命丧黄泉。我和家父佯装和他共谋,就为了在此时此刻,护卫侯爷!!”谢序一字一字道。
楚月放下了腿。
残留的精神之力,像是一座山压在楚华的肩胛骨上方。
压得楚华快要喘不过气来。
楚月来到了谢序的身边,双手托着谢序的肩膀将其搀扶起来。
“有劳谢姑娘辛苦与歹人斡旋了。”
“能为侯爷效劳,不辛苦。”
眼前这一幕,不是楚华想要的结果。
楚华瞪向了谢序带来的千余人。
这些,都是楚府的死士精卫。
见这些人如木桩子般毫无反应,他暴怒喝道:“尔等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杀了贼人叶楚月,取其项上人头者,立首功!”
楚府的死士们听见首功,灰暗的眼都亮起了光。
奈何,一个个在拔兵器时用力过猛,竟站不稳了。
横竖七八东倒西歪了一地。
都像喝过了酒。
楚华瞪大了眼睛,低吼:“起来,起来啊,都躺下干什么,拿着兵器起来啊。本公子命令尔等起来,否则杀无赦!杀无赦!”
倒下的那些楚家死士精锐,烂醉如泥似得,根本毫无反应。
楚华深陷于绝望的阴云。
相较之下,谢序冷静了许多。
她偏过头睥睨着楚华,缓声说:“别白费功夫了。”
楚华恰似濒临死亡的野兽,眼睛充血,恨意滔滔,瞪圆了眼睛看向谢序。
谢序则道:“这些死士,临行前都喝了放过软筋丹的酒,如今废的还不如稚童,不能为你两肋插刀了。”
“谢序,你这个贱妇,好歹毒的心肠。”
楚华没想到的是,谢序竟和叶楚月是一伙的。
原来,从杖责一百开始,就设下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他想除掉曙光侯的同时,曙光侯又何曾不是夜夜磨剑,想将利刃插进楚槐山父子的咽喉呢。
“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
谢序好笑地看着他,“这才是你的真实模样吧,楚华。”
楚华心虚了一会儿,很快又如蛇蝎盯着谢序看去。
他冲破叶楚月的精神之力,扑向谢序,想在谢序的身上,撕扯下一块活生生的肉。
众人唏嘘。
乍然看去,楚华不像是个人,只像是最原始的野兽而已。
“嘭!”
楚月高高地抬起了腿,一脚踹到了楚华的心窝。
楚华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身体狠狠地砸下,五脏六腑都快要裂开。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他捂着被踹到生疼的地方,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头部竭力地往上扬,脖颈的青筋分明,真像是垂死挣扎的鱼肉。
谢序颦了颦眉,眸色复杂地看着楚华。
双手,紧攥成拳。
她青涩稚嫩的怦然悸动,十余载的爱慕,给了这样一个人。
可怜这么多年,楚华分明是嫌恶她的,她却还觉得楚华是谦谦君子。
她走到了楚华的面前。
“小序!”
谢承道急了。
陷入情爱的世间男女,往往会被猪油蒙了心。
他这个老父亲,还真怕谢序会在此刻心疼。
“阿序。
楚华一边汩汩地往外吐血的,一边含着谢序的名字。
青年沾上了血的手,高频率抖动地伸向了谢序。
谢序握住他的手,“咔嚓”一声,将青年的手朝着反方向用力地一折。
骨头断裂之声响起。
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都觉得毛骨悚然。
谢序眼梢的一滴泪,落在了楚华的鬓间。
“啊啊啊!”楚华疼到身体抽搐,想要滚来滚去扭动,骨头断裂的手却被谢序紧握着,稍微动一下都是钻心彻骨的疼痛,乃至于楚华不敢再动弹半分了,只在原地发抖,进气短出气长的。
“楚华,我从未薄待过你,也没有欺骗过你,我甚至不奢盼你能对我的真心有所回应。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我的。还试图拉我谢家下水,你以为你的心思没人看透吗?东窗事发,侯爷毙命,我和家父就是你和楚槐山的替死鬼,枉我这般信任你们这对蛇蝎狠毒的父子!”
谢序起身,闭上眼。
她一脚踩在楚华的脊背,像是要踩断自己对少年多年来的爱慕。
那头,王瓷源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被制服的他,才知自己和楚华一起入局,反被制了。
“王将军,想不到,你还有胆大包天的时候。”
楚月立在春风之中,淡然自若,含笑地看着王瓷源。
这军中人心涣散,需要下一剂猛料。
今朝不仅仅是为了瓮中捉鳖,彻底制服楚家,也是为了揪出这些雨后蚂蚱,一锅端了。
“侯爷,我是逼迫的。”
王瓷源屈膝跪下。
他不能失去这将军的位置,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他自己才知道这风光的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
他决不能在此倒下!
他要活得精彩漂亮。
“都是楚华,楚华逼迫得我!”
王瓷源泪水萦眶,“请侯爷明辨秋毫,还末将一个清白。末将是身不由己,方才做了这等傻事。侯爷,是楚槐山、楚华父子逼我这么做的,我不做不行。侯爷……”
“带下去。”楚月不听那些辩驳,铁面无私。
王瓷源苦苦求饶无果,怒色上脸,“若是远征大帅在的话,定不会这般处理,叶楚月,你太狠的心了。远征大帅,你已然成神,也该看看这人间疾苦,和苦海行舟的我们。”
“若我父亲还在的话,便无需他人动手,一刀斩了你的首级才对。”
说话之人,是军机大营外走来的卫袖袖。
卫袖袖原是不管窗外之事,一心只锻造兵器。
他恰好锻造完了一把兵器,听到军机大营的事,便要来看看。
“王瓷源,你不就是仗着死无对证,家父已经升天,既没办法来为无辜之人主持公道,更没办法一刀斩了你这罪恶滔天的作恶之人!”
卫袖袖踏步走进了军机大营,恼怒无比地看着叫苦连天不断喊冤的王瓷源。
“十五年前,你王瓷源延误军机的事,旁人忘了,我可还是记得的。就因为你的的延误军机,害得父亲麾下的的将士,足足死了十几个人。像你这样的人,早就不配在军机处了。”卫袖袖冷嗤:“当年,若不是你将功折过,在雪地里跪了七个昼夜,家父担心你这身子骨毁坏,才不会让你重回军机处。家父给了你机会,是让你改过自新的,是让你继续将功折过的,而不是让你在这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妄想倒打一耙!!”
卫袖袖顶着鸡毛般的头发。
楚月眸光柔和地看了眼卫袖袖。
心底的暖流朝灵魂淌去。
人间的和煦在春日就已乍现。
卫袖袖锻造完兵器,尚未来得及洗漱,就急匆匆赶来了军机大营。
王瓷源面色煞白被堵的哑口无言。
昔日之事追溯回来,窘迫的那个人是他。
“当年!”
卫袖袖接着嗤笑,“你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再发生延误军机的事了。是,你没延误军机,你敢刺杀侯爷,刺杀大帅。楚槐山、楚华父子有罪,你王瓷源干净不到哪里去!”
王瓷源被士兵拖拽了下去。
他也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像是无骨的鱼儿,任由人擒拿。
卫袖袖担心地看向了楚月。
“侯爷,你可安好?”
“一切安好,无虞。”
楚月微笑。
卫袖袖松了口气。
“谢序。”
楚月望向了谢序,“你代本侯将楚华押送到牢狱里去。”
“是——!!”
谢序斗志昂扬,高声回答完毕,亲自把楚华送上了囚车。
谢承道见父亲并未留有余情,重重地松了口气。
女儿途径他身旁时,顿足停下,“放心吧,摔过一次的地方,我不会摔第二次。”
“就希望如此,别又哪根筋搭错犯了糊涂。”
“不再会了。”
谢序柔声说:“我可是,谢大将军的女儿呢。”
说话时,少女脸颊的笑意,浮着骄傲之色。
谢承道愣愣地看着春风拂面的女儿。
好久过去,才望着谢序和押送楚华的囚车,释然一笑。
“那可不,本将的女儿,不会差了。”
“……”
楚月处理了后续事,便回界天宫述职。
军机大营外,楚圆圆被十几个银枪交叉着扼喉。
“侯爷。”
尽管如此,一袭紫衣的女子,依旧温婉端庄,不见半点狼狈落魄。
眉眼间,竟还染着几分笑意。
谢承道暗叹,不愧是万剑山的长老夫人,有这等气势!
“迢迢路远,楚夫人赶来军机大营相助父亲、胞弟,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楚夫人真会说笑。”
“侯爷。”楚圆圆又道:“放过我的父亲和弟弟。”
“不可能。”
楚月回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那我与侯爷,当要不共戴天了。”
“本侯,拭目以待。”
“……”
两人立锥于大营外。
一人红衣似血。
一个被长枪扼喉。
彼此的眉间都有孤傲肃杀之气。
……
牢狱。
阴暗潮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缕光。
狱卒踏步的模样和声音,像极了前来索魂的黑白无常。
楚槐山盘膝而坐,镇定如常。
且在颅腔,细细地数着流逝的时间。
快了。
就快了。
一切都将大功告成。
牢狱的尽头出现了响动声。
楚槐山当即睁开了眼睛。
定会是胜利的希望。
他伸长了脖子,紧盯着前方看。
他要好好欣赏,这大功告成的一幕。
当他看见谢序的时候,眼底有一抹喜色。
谢序的手里拖着一个人的。
站远了瞧不清楚。
等到近处,楚槐山方才能看清。
他瞧见了楚华的面庞,瞳眸赫然紧缩。
随着他往前扑去,两只手攥着牢门,挂在楚槐山身上的锁链便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刺耳声。
“谢序!你这是干什么?华儿怎么了?你对她干了什么?”
楚槐山虎狼般的眼睛,直视谢序。
谢序将楚槐山旁边的牢门打开,把楚华对了进去。
她在牢门外,笑望着楚槐山。
“槐山叔,如你所见,楚华他刺杀侯爷,犯下滔天大罪。一并获罪的还有王瓷源将军。真可惜,你们绞尽脑汁布下了这个局,却连侯爷的皮毛都伤不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砰!”
楚槐山用手抓着牢门,想要将这设下了结界禁制的牢门给打开。
用力过猛,牢门发出骇然的声响。
谢序冷静自持地站在外边,俯瞰着逐渐失去理智的楚槐山。
“楚槐山,当你想到用我父亲来做替死鬼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的恶有恶报。有时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让楚华对我留情,因为你知道我爱慕了他很多年,你以此来利用我,其心可诛。你一败涂地了,再也翻不起风浪了。界主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不允许有一个这么歹毒的人在眼皮子底下。”
当谢序提及界主之际,楚槐山再一次失控。
他一拳一拳砸在了牢门之上。
“谢序,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楚槐山低吼。
拳头在牢门之上砸出了斑驳的血迹。
又一些拳头下去。
打得血肉模糊。
“想剥我的皮?”
谢序笑靥如花,“那就活着走出这个牢笼吧。槐山叔,别让我失望啊,别当一辈子的阶下囚啊。”
谢序又看了眼疼痛嚎叫的楚华,毫无心软的意思,大步流星走出了地牢。
“华儿,华儿,你怎么样了?”
楚槐山问。
“爹。”
楚华捂着心窝,气若游丝,眼角还挂着失败的泪水。
“儿子没用,被她们利用了都不知道。”
“爹,怎么办啊。”
楚华实在是舍不得过往的富贵和纸醉金迷。
那样的好日子,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从前,衣食无忧,草菅人命,那是何等的快活。
如今在这不见天日一隅之地的牢狱,不如就此一头撞死得了。
“不怕。”
楚槐山是定海神针。
他说:“是我们着了叶楚月的道,恐怕那日让我们去武侯府后山湖放红鸾花灯的时候,叶楚月就想好如何算计我们了。这次是为父不够谨慎,轻视了她。”
又问:“华儿,你阿姐来了吗?”
“来了。”楚华说:“阿姐的箭符阵,困住了羽皇遣去保护侯爷的宗师。后被军机大营的人所擒拿,故而无法来探望父亲。”
“有你阿姐在就好,她的丈夫是万剑山长老,绝对不会不管我们的。”
楚槐山欣慰道:“还好为父当年有先见之明,为她择了佳婿,才能保一世的太平。就算叶楚月想动她,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况且她没有参与刺杀,只是放了一箭封印住宗师而已。没事的,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喃喃自语声不住地响起,既是在鼓舞士气,也是在安慰自己,找寻出不败的力量。
和楚华一同落狱的还有主将王瓷源。
王瓷源也被关在不远处。
他现在,只盼着楚槐山从牢狱走出去了,自己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
楚月向羽皇述职的时候,萧离请许流星和其麾下的守备副将进了武侯府。
“萧将军喊我们前来是为何事?”许流星问道。
“有关于楚槐山卷宗命案之事,特请两位来和我们一起梳理。”
进了武侯府,便看到谢序、屠薇薇、段清欢这些都在。
夜罂说道:“关于这些案子,二位了解更多,梳理起来就更快。”
守备副将睁大了眼睛,眸光颤动,讶然地看着眼前所见。
他还以为,侯爷不会拿出这些命案去问罪楚槐山了。
萧离:“楚槐山身上背负的命案很多,证据虽有,但不够完整。侯爷在皓月殿未曾提及命案之事,也是为了让楚槐山掉以轻心。
既可将计就计去军机大营来一出瓮中捉鳖,亦能擒获王瓷源之流。
此外,侯爷有所怀疑楚槐山害死的人,估计还有不为人知的。
故而趁楚槐山锒铛下狱,楚华忙着布局的时候,让谢序姑娘去查到更多的证据和命案。
死者,该留下姓名。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离开人世了。”
许流星握着卷宗一角的手,都在难以遏制地颤动。
守备副将感到惭愧之余,更多的是高兴。
这些无辜死去的人,终于可以得到公道了。
不……
能有什么公道呢。
人都已经没了。
楚槐山甚至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富贵。
但至少,能让楚槐山绳之以法。
否则他还有更多年的富贵享之不仅的。
“好在谢序姑娘,找到了人证物证不说,还掏出了一些苦主埋尸的位置。”夜罂疏离着卷宗,说道:“这些,足以把楚槐山送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诸位,这一日,我们等太久了。”
守备副将往后一退,弓腰作揖:“我代诸位枉死的苦主,道一声谢了。”
萧离扶起了守备副将,“公道之事,怎需要道谢?公道自在人心,为将之人,应当做的。二位,是我们来晚了,相助太晚,才让二位在长夜里匍匐了那么长的日子。”
这一番话下来,许流星和守备副将的眼里都是泪水。
多年来,除了彼此外,都不敢将此事道出。
再看看这武侯府内,这么多的同道中人,都在处理同一件事。
便也不觉得孤独了。
萧离说:“梳理完的卷宗,要送往界天宫、三山以及判官府留案,便可以处理楚槐山了。”
许流星和守备副将,帮着梳理卷宗,又有谢序的记录,梳理的很快。
这些卷宗呈去了各府,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羽叔,蓝老。”
楚月述职完了,把许流星等人梳理完整的卷宗呈上,“楚槐山罪证,都在此处,埋尸地点也有好几处,判官府的人已经去挖了,届时,会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楚槐山的恶毒,远超想象。
每个被他害死的人,处理尸体的时候,都会贴上让人不得超生的符。
做多了坏事,走多了夜路,他也怕遇见鬼。
当真是荒诞又可笑。
蓝老翻看卷宗,点点头:“记载都很详细,只待各地查证了。”
又看向羽界主说:“界主,楚槐山那边,一直闹着想见你。”
“见本座也无用。”
羽界主头疼地闭上了眼。
楚月立在殿前,却是疑惑了一下。
楚槐山对羽界主的依赖,超乎人情了。
……
傍晚,卷宗证据皆已查证。
各地被贴上结印超生符的陈年尸体,都被挖掘了出来。
待一切罪证查证结束,楚月点燃了三炷香。
她从前不敬神明。
而今,神界有着自己的故人,敬一敬也无妨。
“卫老将军,安心吧,我不会放过他的。”
楚月放下了三炷香,擦拭干净明宴剑。
系上墨色斗篷,踩着黄昏,去了地牢。
地牢深处的楚槐山,还在做着出去的梦。
“徇私刺杀的事,不算什么大事,等过了这一阵子,还是能出人头地的。”
楚槐山给出了承诺,“瓷源兄弟,等我出去,我定会还你个辉煌明白。”
王瓷源感激不尽:“有槐山兄的这句话,不枉费我今日对着曙光侯的拔刀。”
楚华撇撇嘴,不悦道:“爹,他王瓷源临阵倒戈,对着曙光侯还将一切罪名推给了我,那可不是什么好人。”
王瓷源怒火中烧但还是忍了下去,不跟楚华一般见识。
“华儿,不得对长辈无礼!”
楚槐山皱眉喝道。
他深知楚华说的是真相,却也不重要。
现在正需要的,是盟友。
许下千金一诺,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楚华心窝抽搐疼了一阵,倒抽冷气,哀怨地看着王瓷源,碍于父亲的威容,不敢多说什么,目光里却充斥着对王瓷源的不客气。
“瓷源,华儿他年轻,不懂你那是权宜之计,若能保住任何一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楚槐山为其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王瓷源狂点头道:“槐山兄所言甚是,都是权宜之计。”
楚华闷哼不语。
“槐山兄,瓷源当以你马首是瞻,只想要个痛快话,我们还能出去吗?”
“能。”
楚槐山胜券在握,自信十足,“瓷源,事不大,没问题的。”
他为羽界主炼制了丹药。
用自己孙儿的命。
医师说过,羽界主的阳气流逝太多,寿元不够。
故而,楚槐山遍寻药方,想为羽界主炼制出续命的丹药。
“徇私的事,各家都有。”
楚槐山冷静镇定地分析:“顶破天,也要不了人命。楚圆圆在万剑山,也是我们的助力。府邸里还有给羽界主的续命丹,就算今日刺杀一事,也可以说是急中出错。况且,她曙光侯不还是安然无恙立在那武侯府,不见生命损伤。就算有惩处要教训,顶多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意思意思一下,这么多年的立足底蕴,不会在一夕之间完全崩殂的。”
他的话,给儿子楚华战将王瓷源都打了一剂定心针。
“轰!”
外头的门打开。
狱卒们恭恭敬敬映着一人进来。
来者,墨色斗篷披在身,盖于头部,拢着殷红的长衣。
她提着明宴剑,缓步走进了地牢。
两侧都是狱卒行礼时的声音:
“卑职见过侯爷。”
“……”
是曙光侯!叶楚月!
牢狱里的三人,无不是大惊失色。
这个时候,叶楚月怎么会来。
楚月走到了楚槐山的牢前。
示意下去,狱卒把牢门打开。
楚月走了进去。
每一步,都像是来索命的无常。
楚槐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四肢都是结印了的锁链,发出窸窸窣窣的吵闹之声,却也将他的力量封印。
“叶楚月,我已经一败涂地了,你还想怎么样?”
楚槐山问:“难不成,你还真想对我赶尽杀绝?你身居高位,应当知道我不是普通人。”
王瓷源扒着牢门朝楚槐山看去。
楚华捂着心窝满面焦灼地连滚了几下,靠近牢门才能瞥到父亲那边。
看不太清,依稀只能见个模糊。
“侯爷。”楚槐山语气变软,也算是能屈能伸的人,“试问,我从未得罪过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而且你的母亲和我的红鸾妹妹是莫逆之交,按理来说,你我也算是半个家人……”
“砰!”
楚月一脚踹到了楚槐山的左侧膝盖,逼得楚槐山单膝跪在了地上。
“半个家人,你也配?”
楚月攥着楚槐山的头发,迫使其扬起下颌。
贴近了几分,声如寒泉,“楚槐山,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朝就算是红鸾界后从棺木里出来,也救不了你。不,若她还在世的话,定会先来除掉你这个祸害。你仗着红鸾界后,在此地作威作福,不将人命当一回事,今朝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楚槐山,你的报应来了。”
言罢,一剑贯穿了楚槐山的另一个膝盖。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槐山的哀嚎惨叫声响在牢狱,叫人浑身起了疙瘩,全身的寒毛皆是到竖了起来。
王瓷源惊愕地看了过去。
喉结滚动,不断地咽口水。
他紧缩的瞳眸,比楚华看得更清楚,倒映出了那残忍的景。
往日里养尊处优风光无俩的楚槐山,俨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狼狈到叫人顿觉触目惊心。
王瓷源清楚。
楚槐山,靠不住了。
适才所说,皆是虚妄,一切都为假象。
王瓷源无比后悔自己一念之差,跟着楚华去刺杀侯爷。
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教训,好痛苦!
悔不当初。
……
“刺啦——!!!”
楚月拔出了明宴剑。
剑身在掌心颤动。
她感受到了剑灵的嗜血,那是明宴刻骨泣血的恨,如今也是真正的兴奋,只有大仇得报,才能这般雀跃,才会释怀不去做世间无宁日的游魂,方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楚槐山身体以扭曲刁钻的姿势跌倒在地。
右侧膝盖的窟窿,不住地往外冒着粘稠的血。
“界主,不会放过你的!”
楚槐山想去抓住楚月的衣摆。
楚月直接踩在了楚槐山的掌骨。
她垂下了头,冷眼望着楚槐山。
脚掌往下压的时候,加足了劲道,用力地扭动。
“界主为何不放过我?因为我即将杀掉一个该杀之人吗?”
楚月反问。
“楚槐山,你错了。”
“本侯为界主铲除掉黑了心肠的人,界主只会认定我的能力。”
“而你,对界主而言,只是令人作呕的拖油瓶。”
“界主半点都不在乎你。”
“………”
楚槐山被刺激到了。
他在地上的血水里,疯狂地挣扎。
“不——”楚槐山尖声大喊:“界主不会置之不理的,你不能杀我!徇私而已,又不是掉头的罪,叶楚月……”
“徇私?”楚月的笑声打断了楚槐山的急语。
她好笑地看着楚槐山,似是在看一个蠢货。
“看来楚将军连自己造下的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的罪,又怎只有徇私,这么些年,你手底下杀过的枉死的人有多少,楚将军的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可需要本侯为你一一细数。哦,对了,杀人的不只是你一个,你那年轻优秀的儿子,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不被律法放过的,还有他楚华!”
楚月手中的剑,流淌着楚槐山的血。
明宴剑的剑灵,正在贪婪地汲取着仇人血,比最醇香浓郁的酒还要好喝。
楚槐山周身发冷,惊诧地看着楚月,又往后挪了挪身子,摇摇头。
那些命案,叶楚月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处理的极其隐秘小心。
叶楚月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为了杀鸡儆猴而已。
再者说来,就算查到了蛛丝马迹又怎样。
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没办法给他定罪的。
“证据确凿,各地同时查证,判官府挖尸严明,字字属实。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的好儿子楚华。”
楚月的话让楚槐山深陷绝望之际,又幡然醒悟。
他懂了。
“你是让谢序去查的!”
楚槐山咬牙切齿,恨自己还不够谨慎。
叶楚月在皓月殿提出徇私案件,就是为了让做贼心虚的他认罪。
又猜到他会利用谢序的感情去拉拢谢家。
从而反将一军,让谢序靠近楚华来彻查命案之事。
“不重要了。”
楚月则道:“重要的是,你的人生,已经完了。你也该为枉死的人,付出点血债了。”
“咔”的一声。
楚月执明宴剑插进了楚槐山的另一个膝盖骨。
“啊啊啊啊啊!”
楚槐山满身的汗珠,痛到仰头大叫。
楚月拔出剑,一剑穿过了他的肩胛骨,把他钉在了墙壁之上。
“楚槐山,害人时,作恶时,可有想过今日的报应?”
“死,没那么容易,本侯不会让你一死了之求个解脱,会让你一直活在绝望和痛苦之中生不如死。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好!”
她把花清清的阵法施加在了楚槐山的身上。
阵法控制楚槐山的四肢和感官,能够断绝楚槐山任何自戕的行为举措。
“噗嗤!”楚槐山口吐鲜血,趴在地上,只能看到楚月的衣摆。
他不甘地看着楚月,不信自己的辉煌到此结束。
他的续命丹还没送给界主。
“侯爷。”
“楚府书阁,第三排第六本书内,有给界主的续命丹。”
“他的寿元不足十年了,续命丹可续三百余年。”
“请你把寿元丹交给他。”
他的眼里,竟没了求生欲。
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期盼。
楚月眯了眯眼眸。
如若楚槐山所说是真的,难怪羽界主想让自己来当下一个海神界主。
应当就是因为时日无多,十年期限的原因。
可这世上又能有什么续命丹,为将死之人续命三百余念呢?
一直贪财的楚槐山,又为何放弃了求生?
“侯爷,我纵有千万个不好,羽界主却是对你极好的。”
“我可以不出这个牢狱,但你要把续命的丹药送给界主。”
楚槐山的语气难得有一丝祈求。
“刺啦。”
楚月思忖之际,明宴剑耐不住寂寞,悬浮而飞,一剑贯穿了楚槐山的另一个肩胛骨。
又在其身上刺出了许多个窟窿。
还不解恨。
甚至用剑身给楚槐山来了十几个巴掌。
每打下一个巴掌,就会在楚槐山的脸庞割出刺目的血线。
王瓷源望着那通灵的宝剑,只觉得惊掉大牙了。
这剑,怕是有妖气吧……
明宴剑悬浮当空,剑尖正对着楚槐山。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凝望着楚槐山。
楚槐山的脊椎骨衍生出了诸多的寒气,不自觉地寒颤了几下。
不知怎的,这把剑,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死去很久的人。
他不记得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了。
甚至想起来对方的面容都觉得模糊。
“记好了,废了你的这把剑,叫做:明宴。”
楚月握住了剑柄,毫不犹豫,一剑扎进了楚槐山的小腹。
废了楚槐山的丹田武根,双腿膝盖骨又是血窟窿,此生都不能再站起来了。
楚槐山倒在红色的血泊里痉挛,痛不欲生,心如刀绞,脑子里竟还在想那续命丹。
“爹!爹!你怎么样了?”
楚华快要哭瞎掉一双眼睛,哽咽地喊道:“爹,你别吓我。”
楚槐山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回应他说的话。
“他不会死。”
楚月来到了楚华的牢门前,宽慰道:“本侯不让他死,阎王在世,也收不掉他的命。”
楚华恐惧地看着楚月,往后滚了两圈。
他开始惧怕眼前的这个女人。
曙光侯,真的能在海神界一手遮天。
楚华滚到角落,直到退无可退。
“叶楚月,你不能动我,不能!”
楚华摇头如拨浪鼓,害怕瑟缩成了一团。
“嘎吱——!!”
牢门被狱卒打开。
楚月提着淌血的寒芒剑,走进了新的牢笼。
楚华惶恐不已,“侯爷,求你,我给你下跪了,别杀我,别杀我。”
时间拉回到了昔年。
也有人,在昏暗之地,跪在父子俩面前。
“我给二位爷跪下了,放过我吧,我家中还有夫婿,我还有爹娘。”
“……”
那时,楚槐山不曾放过明宴,以及许许多多个明宴一样的苦主。
如今,楚月也不曾放过楚槐山、楚华。
“咔嚓!一剑穿过了楚华的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