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盛满水的瓦罐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棚子。
连看都没有看邓青宁一眼。
邓青宁也没有勉强,吹完了当初胡辛铭给她吹过了这首曲子,背着口袋在窝棚外面坐了下来。
她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的东西。
这会儿行李里面已经掏空了。
只剩下给胡辛铭带一件大棉袄,还有一身里面换洗的衣裳,以及一包水果糖。
她连同口袋一起从那个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勉强通过的入口塞进了棚子里。
“我给你带了糖,心里苦的时候记得吃一颗,免得你忘了甜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等糖吃完了,我就来接你回去。
你留下的那什么鬼东西?
我是不可能签的。
我知道你很委屈很难过很无助,但是对不起,我除了在那里等你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帮到你。
我在前线的时候,躲在防空洞里,差点都死了,差点都回不来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只是演出也会有这么大的危险,也会这么的有意义。真的就像自己也打了一仗一样。
我想回来跟你说。
想回来就看到你。
想吃你做的饭,想让你抱抱我。
胡辛铭你看我都瘦了。”邓青宁说着说着就破了音,伸手抹眼泪。
“你回头看看,看看我是不是比走的时候瘦了好多。我回来你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得算数。我这一回来,知道你在这里,知道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我知道你难过,你委屈,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是一样。
可这个世上很多东西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多数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是自己倒霉。
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坎儿。
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我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任何的困难都不可能摧垮我们都不可能打倒我们……”
邓青宁坐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胡辛铭连火都没有生,坐在地上自己抱着自己黑乎乎的一团,直到外面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他又突然冲了出去。
可等他出去外面早就没有了人影。
只剩下放在入口处的那个装了东西的口袋。
胡辛铭抱着那口袋在那里嚎啕大哭。
邓青宁躲在窝棚后面继续流眼泪。
她知道胡辛铭不愿意见她,不愿意认她。
她也知道胡辛铭不是故意的。
她见过他最意气风发的模样,接受不了他如今的样子,更何况是胡辛铭自己。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谁能想得到呢?
谁能想得到呢?
那歇斯底里的哭声持续了很久。
一直到下午该上工的时候。
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的胡辛铭抱起来了那个口袋,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藏到了不同的地方。
随后拖着步子艰难的朝远处的羊群走去。
邓青宁站在那里,目光随着他的身影一点点的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风吹动着黄沙扬的满天都是,迷了所有人的双眼。
邓青宁回城去的时候空着两只手,手上什么都没有。
她该送的都送了,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不求那边的人能照顾胡辛铭那样需要严格教育好好改造的人。
只求他们不要为难。
求他们有什么事给自己通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