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飞拱手躬身:“误伤大师,展某有愧。此招“横贯八方”今日方初试,不知威势若此。大师以草木为念,宁折己身,展某心折。”语毕,目光实诚。
王清远把话头一挑,笑嘻嘻上前,取出一支小瓷瓶:“本弘大师,这里有些归云丹,止血敛伤,略有小补,烦请笑纳。”
本弘只嗅其药香,便知来历,莞尔一笑:“阿弥陀佛。天山老人所炼归云丹,为江湖人梦寐难求之物。贫僧小创,不敢受此厚赐;况且争端因我而起,恩不可再受。”
圆性闻“归云丹”三字,眼里一亮,随即垂首,悻悻退开。
王清远道:“旁人求而不得,于我不过回家一取。大师且收下,权作替展大哥赔礼。”话轻,分寸却稳。分明是想替展鹏飞积攒一份人情。
本弘仍摇首:“初邀比武,心有私意,断不能再受。”
见二人微有不解,他便缓缓言来:“这徒儿圆性,二位也识。世人多知我大弟子圆慧,晓其武艺卓绝、佛法精进。却不知圆性骨格殊异,是百年不遇的罗汉转世。他悟武极快,佛门根基却不稳,性情急躁如火,贫僧常忧一念之差,误入岐途。”
展、王二人对视,皆对这位名满江湖的少林高僧生出几分“有血有肉”的敬意,却不解此处与今日比武有何牵连。
本弘合十:“恰在今日,贫僧遇展施主。”
二人仍不明就里。
“阿弥陀佛。贫僧今日在城中观展施主所负黑刀乃修罗刀,而展施主所用刀法,则是修罗神教的镇魔刀法!”
山风忽止,落叶无声。展鹏飞虽早觉本弘能辨根脚,但“修罗神教”四字直言出口,终究令他心口一紧。苍狼堡所言难道并非空穴?师尊真同神教相关?他未来……要背那把“教主”的刀?
王清远也微怔,展大哥竟是“魔教”传承?他眼底光亮一闪,却另有思量,未露半分。
展鹏飞沉声道:“说句老实话,我亦不知所学是否出自神教。我自幼流寓苏鲁克草原青原部落,所承之师为汉人,自称无尘道人。前阵部落罹难,我在复仇途中方闻修罗神教之名,亦有言我刀法即教中镇魔刀法。是非未定,今入中原,只为寻师问个究竟。”
此言原不该轻吐。正邪不两立,他自身可不计,然师尊与苍狼堡,皆牵万端。但自本弘一言一行,他感到一种不以门户加罪的慈悲,便不觉尽吐衷肠。
本弘颔首,道:“善哉善哉!贫僧方才见展施主之刀,自是修罗之法;但你内功运行,又非神教‘炼神诀’的路数。”
展鹏飞道:“师尊传我内功,名曰‘混元真气’;至于刀法,从未言其名,只嘱禁招七式不可轻用。”
本弘低颂佛号:“因缘自有去来,轮回自有痕迹……”
四人静立片刻,风把焦土上那道刀痕悄悄吹浅。
圆性偷偷看师父的肩伤,拳头又紧了又松。
王清远把瓷瓶抛在掌心,眼神在本弘与展鹏飞之间打了个转,忽然平添几分明亮。
展鹏飞按住刀柄,指节渐松:他觉得这一场交手,并不仅是刀法与佛法的试探,更像是命运于途中伸出的一只手,轻轻把他推向一个将来。
远处林叶动了两动,有鸟惊起,掠过林梢。
正是刀起不问善与恶,念转还凭一念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