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杜胜,似乎觉得这场面很有趣。他学着沐羽的样子,也端起一个冷馒头,递到春桃嘴边,含糊不清地催促:“吃,吃,吃了,就是好孩子。”
他那张纯真无邪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拗。
春桃看着那碗散发着馊味的粥,再看看杜胜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个王妃,是个真疯子!这个傻王,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妃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沐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她就是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在这座吃人的王府里,为自己划出一块安全的领地。
“现在知道错了?”她慢悠悠地把粥碗放回托盘上,“晚了。”
她蹲下身,与春桃平视,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
“去,告诉管事嬷嬷,也告诉所有下人。我,沐羽,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沐家大小姐了。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仇,而且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今天的早饭,就算了。明天,我要看到热的。如果还是这样……”她瞥了一眼旁边那个一直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然后目光重新回到春桃脸上,“我就把你的手,扔进这碗粥里,泡软了,再喂狗。”
春桃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沐羽站起身,理了理衣角,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看了一眼还举着馒头的杜胜,从他手里拿过馒头,然后拉起他的手。
“走,我们去看哥哥。”
杜胜乖乖地跟着她,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对着地上瘫软的春桃,露出了一个灿烂又诡异的笑容。
沐风的房间在后院一处偏僻的厢房,是沐羽昨天亲自打扫出来的。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哥哥沐风依旧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似乎比昨天平稳了一些。昨天请来的大夫说,他伤得太重,能不能醒,全看天意。
但沐羽不信天意。
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哥哥的手。那只曾经能挽弓射雕、保护她的手,如今却冰冷无力。
“哥,我嫁了。”她低声说,“嫁给了那个傻王。你别怕,我有分寸。我不会让自己死的,我还要等你醒过来,我们一起报仇。”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对哥哥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就在这时,她感觉手心一热。
是沐风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沐羽心中一喜,立刻俯下身:“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沐风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他似乎在极力想表达什么,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别急,慢慢说。”沐羽安抚着他。
“……玉……”
一个模糊的字眼,从沐风的唇边艰难地挤了出来。
“玉?”沐羽重复了一遍,心中一动,“什么玉?”
“……玉佩……找……玉佩……”
说完这几个字,沐风便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次陷入了沉睡,但他的眉头却依旧紧锁着,仿佛在梦中也在追逐着那个线索。
玉佩?
沐羽的脑海里飞速运转。父母留下的遗物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玉佩。难道是……被杜衡拿走了?还是,这玉佩里,藏着父母被害的更大秘密?
一个新的线索,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然埋下。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在这王府站稳脚跟。
她走出房间,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院子里,一个沉默的老园丁正在修剪花枝。他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手里的剪刀。他剪掉了一朵开得正盛的月季,任由那娇艳的花朵落在地上,被泥土玷污。
沐羽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他对上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浑浊,古井无波,像一潭死水。可就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刹那,沐羽却仿佛看到了潭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如鹰隼的光。
老园丁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继续慢悠悠地修剪着他的花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沐羽却眯起了眼。
这座看似破败、人人可欺的王府,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那个傻王杜胜,这个老园丁,还有背后那些看不见的黑手……
游戏,才刚刚开始。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迎着阳光,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狠戾的光芒。
“越来越有趣了。”她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