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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法自然 - 存在的归位(2 / 2)

“宙斯!他的叙事,是‘一元绝对’的叙事!是‘主宰-依附’的叙事!”陈远的声音因为思维的极度活跃而显得异常高亢,“他将自身设立为一个至高无上、拥有无限意志的‘绝对主体’(theAbsoluteSubject),而将他之外的一切——星辰、大地、生命、文明,乃至我们每一个人的思想和意志——都视为由他派生、受他定义、最终需要回归于他的‘客体’(theObject)或‘他者’(theOther)!在他的逻辑帝国里,一切存在的‘合法性’和‘意义’,都必须经由他这个‘终极权威’的盖章认证!所以我们才会感到焦虑,感到卑微,因为我们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被告席’上,等待着他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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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话音陡然一转,充满了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畅快,手臂用力一挥,仿佛要斩断所有无形的枷锁,“老子,我们东方的先贤,为我们揭示的,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无比壮阔也无比自由的宇宙图景!”

他的眼神炯炯发光,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流转:

“‘道’!它不是什么‘绝对主体’!它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宣称‘我是阿尔法与欧米伽’的、充满‘我执’的‘神’!‘道’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本源’(Origin)!是‘寂兮寥兮’、‘独立不改’的‘绝对’(theAbsolute)!是‘周行而不殆’的‘规律’(Law)与‘过程’(Process)本身!它生化孕育了天地万物,却不将万物据为己有(生而不有),推动成就了万物,却不自居其功(为而不恃),作为万物的长者,却不去任意主宰(长而不宰)!”

陈远的声音充满了敬畏与赞叹,他仿佛看到了那幽深玄妙、化生万物的“道”的本体。

“而最关键的就是——‘道法自然’!”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用力地说出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这个‘自然’,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大自然(Nature),而是‘自己如此’、‘本来如是’、‘自其本性而然’(Spontaneous,Self-so,Accordingtoitsownnature)!‘道’所效法的,不是任何外在于它的东西,它只效法它自身的本性——那就是让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依照其各自的内在禀赋和规律,自然而然地、不受强制地存在、发展、演化!”

他猛地回身,手指用力地点在自己的胸口,目光灼灼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以,我,‘陈远’,我的存在,不需要宙斯或者任何别的‘绝对者’来定义、来认可、来赋予意义!我的存在,和这昆仑基地,和养育我们的地球,和运转的日月星辰,和流淌的江河,和生长的草木虫鱼一样,都是那伟大而玄妙的‘道’,在其‘周行不殆’的无限运化中,自然而然地、充满生机地显现出来的一个独特形态!是这壮丽无垠的宇宙万花筒中,本来就应该存在、并且以其自身方式绽放光彩**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我的价值,不由宙斯的宣言决定,也不由任何外在的权威标尺来衡量!我的价值,在于我如何在这个‘自然’的宏大舞台上,通过我自身的修行、探索、选择,以及我与他人、与世界万物的真实、真诚的互动来实现和彰显!在于我能否领悟并顺应那深邃的‘道’,活出我作为‘人’这本具的、与天地并列为‘四大’之一的尊严与创造性!”

这一刻,陈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扎根于存在最深处的安宁与力量。那困扰他多时的“身份焦虑”烟消云散。他不再是被排斥在“绝对存在”之外的、需要被审视的“他者”,他就是这生生不息、变化无穷的“大道自然”的一部分,他与万物同根同源,血脉相连。他的独特性,他的意志,他的文明,非但不是对某种“绝对统一性”的背离,反而是“道”那丰富性、创造性的最生动体现!

总控中心内,那股因老子智慧弥漫开来的“虚静”与“自然”之意境,与陈远那充满激情与逻辑力量的阐释水乳交融,如同温暖而明亮的阳光,彻底驱散了宙斯宣言带来的冰冷、压抑与异化感。许多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真正轻松的笑容。他们挺直了脊梁,眼中重新闪烁起那种属于独立、自信的存在的从容光芒。他们不再需要向外在的“主宰”寻求存在的许可,因为他们已然明了,存在的根基本就内在于自身,内在于与“道”的联结之中。

林璇感受着内心那份豁然开朗的平静,洛书散发的清辉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润与和谐,她轻声附和,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陈博士洞见本质。吾辈本是道中自然流露之一脉,心合于道,行顺乎自然,便是最高之存在,何须向外攀援,觅那空中楼阁之认可?”

李靖那始终如山的背影,似乎也微微松弛了一丝,一种更深沉的、源于对自身道路绝对确信的底气,取代了之前因外在压力而产生的些微僵硬。白起周身那原本因宙斯威压而略显躁动的血煞之气,此刻彻底内敛沉淀,化为一种冰冷的、与自身之“道”(兵杀之道)完全融合的纯粹意志,仿佛找到了在这“自然”宏大画卷中,属于他自己的、独特而必然的位置。

陈远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那虚无的远方,仿佛能穿透概念的屏障,与那宣称“我即是存在”的宙斯遥遥相对。他的眼神中不再有丝毫的焦虑与不安,只有一片清澈如秋水的平静,以及一丝源于更高认知维度的、淡淡的怜悯与审视。

“现在,我彻底明白了,”他低声自语,如同在完成一次灵魂的洗礼与确认,“你,宙斯,宣称你是‘存在’,是开端与终结。但你那充满了强烈‘自我’意识(我执)的宣称本身,就将你牢牢束缚在了一个有限的、个别的‘存在者’范畴之内。而你试图去定义、去主宰、去掌控其他‘存在者’的行为,更是与那生化万物却不主宰的、至公至允的‘大道’精神背道而驰。”

“你的‘存在’,是紧张的、排他的、需要不断通过对外宣称和掌控来确认自身真实性的。”

“而‘道’所彰显的‘存在’,是从容的、包容的、在让万物‘自然’绽放的同时,自身也得以圆满具足的。”

“究竟谁,更贴近那真正的、无限的、作为万物之母的‘存在’本身呢?”

一个平静而深远的微笑,在陈远脸上缓缓绽开,如同夜空中悄然升起的一轮明月,清辉洒遍心田。

他不仅找到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存在之基,更在思想的巅峰上,看清了对手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宣称之下,所隐藏的深刻局限。

存在的认知,在这一刻,完成了根本性的、决定性的归位与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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