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父王母妃磕头认错,说你之前猪油蒙了心,不知好歹!”
“或许,本王可以考虑,让你进去看老祖宗一眼。”
……
侯爷那冰冷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在李季的心头。
跪下!
磕头认错!
李季的双手猛然攥紧,骨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青筋在手背上凝聚。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自胸腔深处轰然炸开,直冲天灵盖!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又是这种理所当然的逼迫!
记忆的闸门,被跪下这两个字狠狠撞开。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冬日,大雪纷飞。
只因他无意中撞见了李福永偷偷替换了本该送往边关军营的劣质药材,出言阻止,反被李福永恶人先告状。
侯爷不问青红皂白,只听信李福永的哭诉,说他李季恃强凌弱,打翻了名贵的药材。
“跪下!”
侯爷当时的厉喝,与此刻如出一辙。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瞬间融化,又瞬间冻结。
他倔强地挺直脊梁,不肯屈服。
“孽子,还敢犟嘴?”
侯爷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剧痛袭来,他一个踉跄,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膝盖像是碎裂开来,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钻入骨髓。
李福永站在廊下,裹着厚厚的裘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冷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在本王面前,你有什么资格不跪?”
“这侯府的规矩,你难道忘了吗?”
“今日,便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侯爷命人取来家法,那是一根手臂粗细的紫檀木棍。
“给本王打,打到他知道错为止!”
冰冷的棍棒,一下下砸在他的背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他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痛哼。
血染红了单薄的衣衫,也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那种被至亲之人践踏尊严的痛楚……
此刻,与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
李季的眼眶瞬间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恨不得立刻撕碎眼前这张虚伪而冷酷的脸!
他恨不得将这侯府付之一炬!
可就在那股暴戾即将冲破理智的刹那,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老祖宗那张慈祥的脸庞。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那双枯槁却温暖的手,曾经在他最孤寂的童年,给予他唯一的慰藉。
老祖宗……
李季身子猛地一震,眼中的血红褪去了几分,狂暴的怒火被强行压下些许。
他不能,不能因为这些人渣,而耽误了见老祖宗最后一面的机会。
侯爷见李季面色变幻,脸上肌肉抽搐,只当他是心虚害怕,嘴角的讥讽更甚。
“怎么?还不愿意?”
“李季,本王把话给你挑明了!”
“今日,你要么跪下磕头认错,求本王开恩。”
“要么,就给本王滚出去,永远别想再踏进这侯府大门,更别想见到老祖宗!”
侯爷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季的心上。
不跪,就见不到老祖宗最后一面……
李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挣扎与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冰碴子,刮得他喉咙生疼。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微微弯曲了膝盖。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与父母。
可为了老祖宗……
就在李季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坚硬的地面时。
“住手!”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侯府大门内响起。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撕开一道口子。
李季的动作猛地顿住,膝盖悬在半空,脸上带着一丝错愕,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侯府大门内,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正缓步走出。
老太太身着暗紫色福寿纹样的锦袍,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一双眼睛虽然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依旧明亮有神,此刻正锐利地扫视着门外的一切。
哪里有半分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