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银子，还怕买不到粮食？还用得着去城外喝那吊命的稀粥？”
“如此一来，虫灾可解，民饥可救！”
“这是变害为宝，一举两得的天大好事！”
李季的声音，在空旷的雪野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那些原本愤怒的、鄙夷的、麻木的眼神，渐渐地，开始变了。
变得惊疑不定，变得若有所思，甚至，有一丝丝微弱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渴望。
而站在李季身旁的付子明，已经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他那双看过三朝风雨的眸子，此刻瞪得如同铜铃。
他嘴唇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怒火、失望、担忧，所有的情绪，都在李季那番话中，被击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是个政治家！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季这番话背后那石破天惊的构想！
这哪里只是解决虫灾和饥荒？
这是在釜底抽薪！
太子和项远山，靠什么来收拢人心，构筑声望？
靠的就是这场灾难！
灾难越大，持续得越久，他那仁德的形象就越高大，他的功劳就越显赫！
可若是按照李季的法子，这灾，转眼就变成了宝！
灾民，摇身一变成了商人！
那太子的施粥，岂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谓的救世之主，瞬间就没了用武之地！
好一个变害为宝！
好一个釜底抽薪！
“嘶。”
付子明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李季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纨绔子弟！
这分明是一个胸有乾坤，能翻云覆覆雨的绝世鬼才！
“你。”付子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此言当真？”
李季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晚辈，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付子明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
良久，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
“走，跟我走！”
付子明一把抓住李季的手腕，那干瘦的手，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去老夫府上！”
“老夫给你备最好的灶，最好的料！”
“你若真能当着老夫的面，将这妖物变成你口中的美食！”
“这滔天的功劳，老夫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亲自为你，捅到陛下面前去！”
李季心中狂喜！
成了！
与这位三朝元老，帝王之师的联盟，就在此刻成了！
“太师放心！”李季一躬身，语气里充满了自信与昂扬。
“晚辈定不辱命！”
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拍着胸脯道：“待会儿，定要请太师您老人家第一个品尝，尝尝我李季亲手炮制的这道绝世美味，麻辣小龙虾！”
他以为付子明会抚须大笑。
可没想到，付子明那张刚刚还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又拉了下来。
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老太师的目光，从李季的脸上移开，扫过这片泥泞的田地，扫过那些肮脏的沟渠，最后落在那桶里还在蠕动的红甲虫上。
他眉头紧锁，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此物，生于污泥腐草之间，食腐而生，形貌丑陋，腥臭不堪。”
付子明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却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洁癖和固执。
“老夫……”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绝不会入口的。”
李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只听付子明继续说道：“你只需向老夫证明，它能吃，吃了不会死人，能卖出价钱，便已是不世之功。”
“至于品尝，老夫敬谢不敏。”
付子明摆了摆手，甚至还微微侧过了头，不愿再多看那木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