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今年八岁。”他说,“去年九月,他上的课外辅导班,是你用赃款交的费。老师记得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现金支付两万块补习费的家长。你给他报了英语、数学、钢琴。你说,‘这孩子不能像我’。”
孙强闭上眼。
“你希望他有出息。”郑宇轩声音没变,“可别的孩子呢?陈建国的儿子被你卖到外省,现在连户口都没有。他父亲每天去派出所问一次,问有没有新消息。林秀兰的女儿被转手三次,最后一次出现在边境诊所,体重只有六公斤。他们也有爹娘,也在等孩子回家。”
孙强的肩膀剧烈抖了一下。
“我……我只想让家里过得好点。”他嗓音沙哑,“我小时候饿过三天,我妈拿命换了一碗粥给我。我发誓不让我的孩子受这罪……可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你现在知道了。”郑宇轩把笔轻轻放在桌上,笔尖指向孙强,“说吧。从调度组开始。代号、接头方式、资金流转路径。”
孙强抬起脸,脸上湿了一片。他深吸一口气,嘴唇动了动。
“第一个代号是‘灯塔’。每月十五号晚上九点,他会往我的旧手机发一条天气预报短信。晴转多云,代表交易延期;雷阵雨,代表换人;台风预警……就是灭口指令。”
郑宇轩翻开新文件夹,拿起笔开始记录。
“资金走四条线。一条是婴儿领养中介的合法账户洗钱;一条是地下诊所的医疗票据虚报;第三条是渔船出海补贴,报空舱领补助;最后一条……是殡仪馆的火化名单。死婴替代活婴上报,再偷偷运出来卖。”
他顿了顿,“接应点有三个:城西废品站的冷藏集装箱,北郊养猪场的地下保温房,还有一个在火车站地下通道,伪装成流浪儿童救助站。”
郑宇轩笔尖不停。
“七个区域头目……我知道五个的代号。我是‘渡鸦’。河北的是‘灰狼’,山西的是‘夜枭’,河南的是‘水蛇’……还有一个在江苏,叫‘老猫’。最后一个……听说在东北,代号‘雪隼’,没人见过他。”
“他们怎么联系你?”
“每月一次,固定电话。号码会变,但都是公用亭。拨通后只响三声,挂断,再打进来。通话不超过两分钟。”
郑宇轩写下最后一行,合上本子。
“中转站代号呢?”
孙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A3、B7、C5……A3在高速服务区洗手间隔间,B7是长途客车行李舱编号,C5……是殡仪馆停尸柜的区域代码。”
郑宇轩站起身,走到门边,对外面做了个手势。记录员进来收走笔录本。他重新面对孙强,声音平静。
“你说完了?”
“我说完了。”孙强低着头,“你们抓不到他们的。他们比你想象的……更深。”
郑宇轩没接话。他拿起桌上的钢笔,拧开笔帽,蘸了点水,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渡鸦、灰狼、夜枭。墨迹在灯光下慢慢晕开。
孙强忽然抬头。
“你们……真的不会动我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