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沉默片刻,目光越过她,落在无禄身上,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看来,朕的儿子倒是‘体贴’,还特意派了人来‘照看’。”
无禄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太上皇恕罪,陛下忧心公主安危,特命奴婢随行。”
李世民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长乐,温声道:“近来可好?”
长乐点点头,又摇摇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父皇,您在这里……过得好吗?”
李世民神色淡然,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的书卷:“无甚不好,读书、写字,倒也清净。”
长乐脸色一滞,“父皇......你没骗我?”
李世民摇了摇头,“当然......”
无禄站在一旁,垂眸敛目,耳朵却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
长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父皇,皇兄他……变了许多。”
李世民眸光微动,语气却依旧平静:“哦?如何变了?”
“他……”长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他如今对谁都不信任,连我见他,都要被监视……”
无禄眼皮一跳,却依旧保持着恭顺的姿态。
李世民轻笑一声,目光深远:“帝王之路,本就孤独。”
长乐咬了咬唇,声音更低:“父皇,您……恨皇兄吗?”
殿内骤然一静。
李世民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邃:“帝王家,何来恨与不恨?”
长乐怔住。
“长乐。”李世民忽然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却有力,“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
无禄的指尖微微收紧。
无禄站在一旁,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太上皇的话,究竟是何意?
是挑唆长乐公主与陛下的兄妹之情?
还是说,太上皇是想提醒长乐公主提防着陛下?若真是如此的话,陛下恐怕今后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了吧?
一想到这里,无禄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
长乐茫然地看着他:“父皇?”
李世民却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问道:“近来宫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长乐虽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絮絮叨叨地说起近日的琐事。
李世民目光深处有些阴沉,他无意中瞥了一眼偏殿的方向,父皇被孽障这般幽禁是怎么睡得着的?
他难道就没想过要出这个大安宫?
就这么认命了?
还是说,他李世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不,他一定还有机会的!
离开大安宫时,天色已暗。
长乐心情稍缓,脚步也轻快了些。
无禄跟在她身后,目光晦暗不明。
“无禄。”长乐忽然回头,问道,“父皇的话……你都记下了吗?”
无禄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恭敬道:“奴婢只是奉命照料公主,不敢妄听。”
长乐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忠心。”
无禄低头:“奴婢不敢。”
长乐不再多言,转身朝甘露殿方向走去。
无禄落后半步,眼神渐冷。
夜色深沉,甘露殿内烛火通明。
李承乾听完无禄的禀报,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神色莫测:“‘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无禄伏地:“太上皇确是如此说的。”
李承乾冷笑一声:“朕的好父皇,倒是一如既往地会蛊惑人心。”
无禄不敢接话。
李承乾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长乐可有异样?”
无禄摇头:“公主只是伤心,并无其他举动。”
李承乾微微颔首,挥了挥手:“退下吧。”
待无禄退出殿外,李承乾独自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案头那封尚未批阅的奏章上——那是关于江南叛乱的军报。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李世民……”他低喃一声,眼神复杂,“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不过,无论你想要谋划什么,在我眼皮底子下,休想翻腾出什么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