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6章风波又起,黎明之前(第1/2页)
黑暗中,安平的耳朵微微一动。那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时他就醒了。他对周围的动静异常敏感,即便是沉睡中也能保持三分警觉。
他没有立即起身,继续保持均匀的呼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那脚步声中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却又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恶意。
先是窸窸窣窣的放置声,像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地上。接着是某种粘稠液体泼洒的细微响动,伴随着压抑的、带着明显恶意的低笑,那笑声很轻,却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朵。随后,脚步声快速远去,消失在院落的寂静里。
安平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五分钟,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确认外面再无声息,这才悄然起身。他没有点灯,多年的习惯让他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他蹑足走到门边,俯身从门缝下方向外窥视。
月光不算明亮,但足以让他看清门口的惨状。不仅仅是预料中的馊水污物,还有好几颗被打碎的鸡蛋壳,馊水混着蛋壳流了一地,与黑乎乎的煤灰、烂菜叶搅拌在一起,形成一滩粘稠恶心的混合物。最恶毒的是散落其中的几块尖锐碎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这已不仅仅是恶心人,更带着明显的伤害意图——那些碎瓦片,分明是算计着要让一早匆忙出门的人摔跤或划伤。
一股复杂刺鼻的酸腐气味透过门缝钻进来。安平的脸色在黑暗中沉静如水,唯有眼神锐利如冰锥,瞬间闪过凛冽的寒光。他心里快速闪过几个身影:贾张氏那毫不掩饰的刻骨怨恨,傻柱憋着的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甚至易中海那看似崩溃后可能滋生的、更隐晦阴毒的念头。但这分析与猜测只是一闪而过。此刻揪出具体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如何不让这龌龊伎俩得逞。
他退回床边,重新躺下,内心竟奇异地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这种后院妇人式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他前世经历过的风雨面前,显得如此幼稚、拙劣且无力。他调整呼吸,摒弃杂念,强迫自己再次进入睡眠。为这种小事耗费心神,影响明天至关重要的状态,那才真是中了对方的下怀,得不偿失。
后半夜,他摒除一切干扰,睡得反而比前半夜更加深沉安稳,仿佛门口那摊污秽从未存在过。
天光未亮,生物钟便准时将安平唤醒。他利落地掀开薄被起身,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用昨晚就准备好的、沁着凉意的井水浸湿毛巾,仔细擦拭脸、颈部和手臂。冰冷的触感刺入肌肤,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朦胧睡意,大脑变得异常清醒冷静。他换上那身浆洗干净、叠放整齐的旧工装,布料虽旧,却平整挺括。他对着墙上那块带着裂纹的镜子整理衣领,抚平袖口,确保自己从头到脚看起来精神、利落,不显半分颓唐或狼狈。
推开房门,清晨微凉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经过一夜发酵、尚未散尽的、更加难闻的酸臭气味。门口那片狼藉在渐亮的天光下更加清晰、刺眼,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早起忙碌的邻居们,无论是拎着痰盂的妇人,还是睡眼惺忪准备去上工的男人,经过时无不掩鼻侧目,脚步匆匆,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有毫不掩饰的嫌弃与躲避,有等着看好戏的揶揄与好奇,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和无奈。压低的议论声像蚊蚋般在清晨的薄雾中弥漫开来。
“啧,这谁啊,太缺德了…弄得这么脏…“
“安平今天不是头天去厂里报到吗?这不是故意触人霉头?“
“肯定是得罪人了呗,看着吧,以后在这院里,消停不了…“
“看他怎么弄,这一大摊子…“
安平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仿佛那些污秽、那些目光、那些议论都存在于另一个与他无关的平行世界。他面色平静如水,眼神甚至没有在那摊污物上多停留一秒,便转身回屋,拿出扫帚、铁锹、簸箕和水桶。他的动作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急躁、厌恶或者被羞辱的愤怒,如同在进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劳作,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
他先是用铁锹将大块的、干结的污物和那些最为危险的尖锐碎瓦片小心铲起,倒入专门的破旧铁皮垃圾筐里,避免伤手。接着,他从灶膛边取来干燥的炉灰和墙角备用的黄土,均匀地撒在湿滑粘稠的蛋液和污水上,仔细覆盖,吸收水分和异味。然后,他用大扫帚一遍遍清扫,不放过任何角落缝隙,将混合着灰土的污物归拢。最后,他提来清水,一瓢一瓢地泼洒冲刷地面,并用一块破旧但干净的粗布反复用力擦拭青石板,直到石板的原色显露出来,只留下淡淡的水痕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
整个过程,他没有因恶臭而皱眉,没有因麻烦而叹气,更没有因这不公的待遇而发出一句抱怨。那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专注和近乎漠然的态度,反而让周围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有些人的目光中最初的鄙夷和看戏心态,渐渐转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甚至带上了一点微妙的佩服。这年轻人,心性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