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目光落在末尾那行朱笔小字上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骤然闪过一抹极其锐利的精光。
“大悲寺后山之物……”
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寨主,”青禾忍不住开口,“此物,是否就是当年……”
“不该问的,别问。”
云娘淡淡地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将信纸凑到烛火旁,看着它在火焰中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缕飞灰。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那颗人头,沉默了许久。
“他怎么样了?”
云娘忽然问道。
“王伯已经用‘九死还魂汤’吊住了他的命,外伤也用‘生肌膏’处理过了。”
青禾回答道,“但王伯说,他这次伤了根本,身体亏空得太厉害,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甚至……会留下永久的废疾。”
“废疾?”
云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青禾,你信吗?”
青禾一怔,随即沉默。
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个男人在重伤之下,依旧强撑着站起,用那双骇人的血眸盯着自己的模样;是那个男人浑身浴血,将一颗人头重重砸在桌上时,脸上那个狰狞而畅快的笑容。
废疾?
一个能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的人,一个能把复仇当成食粮的疯子,世间又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地废掉他?
“他不是一件兵器,”云娘的声音悠悠传来,仿佛看穿了青禾的心思,“兵器会磨损,会崩坏。而他,是一头饿狼。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他心中的仇恨之火还未熄灭,每一次足以杀死他的重创,都只会让他的獠牙,变得更加锋利。”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传我的话,从今天起,燕影楼所有最好的伤药,都优先供他使用。他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我不计代价,只要他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站起来。”
青禾的心头猛地一震,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燕影楼资源紧张,尤其是那些顶级的伤药,每一份都珍贵无比,是用来给楼里最核心的成员保命用的。
而林河,不过是一个刚刚递上投名状的外人。
寨主此举,无异于一场豪赌!
“去吧,”云娘没有回头,“顺便告诉王伯,不必有什么顾忌,用最猛的药,下最重的手。这把刀,需要用烈火与剧痛,来重新淬炼。”
“……是。”
青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躬身退下。
茶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云娘伸出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飘落的枯叶。
她看着叶片在掌心缓缓枯萎,眸光深邃如海。
“李威啊李威,你千算万算,恐怕也算不到,你亲手逼出了一头怎样的怪物。”
“青石城这潭死水,也该起些波澜了。”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最终消散在了冰冷的夜风之中。